钱恺之从昏迷中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床前有一张桌子,桌上有只木漆托盘,盘中整齐叠放着一套桃红色女装。一张梳妆台临窗摆放,妆台上有一些水粉胭脂和珠钗头饰,花瓶中穴着两枝新鲜的荷花。钱恺之蓦然惊觉不是自己的卧房,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会来到这里。昏厥前的记忆一下子重回脑海,是了,我答应了爹爹去钱庄帮忙的,后来在路上险险撞上一名老乞丐,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从床上鱼跃而起,头部一阵刺痛让他不由伸手去扶,却发现头上裹了厚厚一层绷带,半边身子疼痛难忍,闷哼一声又重重倒在了床褥上。
响声惊动了门外守候的人,轻轻敲了敲门,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女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盆清水,盆沿搭着块手巾:“姐姐终于醒了,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了,真是叫人担心呀!”少女将水盆放在桌上,麻利地绞了块热面巾递给钱恺之:“现在你醒了就好啦!先洗漱一下,我这就给你送早饭来。”
钱恺之扶住头,诧异地问:“姑娘刚才叫我什么?”
少女柳眉微蹙,奇道:“姐姐啊!有什么不对吗?”
“姑娘错了,在下明明是个男子,你怎能称我为‘姐姐’呢?”
少女掩口笑道:“姐姐真会说笑,昨日我帮姐姐更衣时分明发现你同我一样是个女子,为什么硬要指鹿为马冒认作男子呢?”
钱恺之大窘,低头一看方才察觉身上早换上了一套白色的亵衣,胸前层层缠裹的麻布围胸早不知去向,薄薄的绸布下丰胸隆起、细腰婀娜,哪里还隐瞒得住!
少女将她的窘态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姐姐的衣服破了,试试这套新衣吧,我去去就来。”掩上门飘然而去。钱恺之心中本有许多的迷团要向来人求解,不料却被识破了女儿身,隐藏了十六年的身份一朝被人揭穿,猝不及防之下,全然无从开口,待少女走远方才想起,心中暗叹:“可恼!今天真是栽到家了!”
生为女子却是破题儿第一遭穿女装,钱恺之笨手笨脚、面红耳赤地穿上了衣服,穿完了却觉得浑身别扭,仿佛身上穿的不是衣服而是铠甲,束手缚脚累赘不堪。钱恺之愤愤地想:“做男人确比做女人来得痛快,单从这衣着一项来看,男人就比女人方便得多,自在的多!”
穿了女装总不能再戴儒生巾了吧!钱恺之把发结散开,梳理着乌黑油亮的长发傻了眼,天晓得!打记事起,她从来只会梳个朝天鬏!无可奈何之下,她勉强用束发丝带随意束住长发,草草了事。
拾掇完毕,少女恰好敲门进来,一双杏眼对着钱恺之上下打量了一番,脱口赞道:“姐姐真是个绝代佳人啊!男装已是风华盖世,换上了女装更是国色天香哩!”
钱恺之粉面一红,啐道:“贫嘴!你口口声声唤我姐姐,我却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少女笑了:“我叫华清盈,你要问的还不止这些吧?我来猜上一猜,你一定还想知道这是哪里?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不是?”
钱恺之心中暗道:“好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却只是点了点头。
华清盈得意地笑了笑:“这里是我家,是我爷爷带你回来的。你现在肯定想问我,我爷爷是谁,为什么会带你到这里来是不是?”
钱恺之苦笑一下,对着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华清盈边在桌上安置好一副碗筷,摆下清粥小菜,边接下去说:“我爷爷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医隐华子冲便是!你现在在城郊西山草庐,我们四处游方采药,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住,这里只是我们祖孙二人的一个临时落脚处,你运气好从马上摔下来被我爷爷救了来。你知道吗?别人想求他老人家看病都难,要找到我们更是难上加难,你的运气真是好得不能再好!”
钱恺之作揖相谢:“如此真是多谢姑娘和令祖父的救命之恩了!在下感激不尽。”
华清盈忍不住笑出声来:“姐姐穿这身衣服还改不了男子作派,小妹真是佩服得紧!”
钱恺之大窘,期期艾艾地岔开话题:“华姑娘,你和令祖父为什么要到这西山来呢?”
华清盈嘴一扁:“人家叫你姐姐,你却这般生份,我要生气啦!”
钱恺之无奈道:“清盈,盈妹妹,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