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头目口称不好,宋江急忙问道:“你待怎讲?”
小头目见铁扇子宋清没有飞来大力金刚腿,暗松了一口气,赶紧回答道:“张顺头领下山请大和尚,李逵头领也要跟了去,结果见面才几句话工夫,两边便嚷闹起来,李头领上前揪人,被大和尚一脚点翻,踩踏在那里——现在那大和尚口口声声要叫咱们梁山管事的头领说话哩!”
“啊?!”宋江一听是大吃一惊!李逵这黑厮就是坏事的母子,属于虚心认错,坚决不改型的,有了铁面孔目裴宣接班伤脑筋后,宋江正好偷个懒,再不必往李逵身上费心思了。但这黑厮虽然脾气不好,终究对宋江忠心耿耿,听到他吃了亏,宋江抽身就往外飞跑:“众兄弟都随我来!”
一边往山下赶,一边问道:“张顺兄弟呢?”
小头目答道:“张顺头领苦求那大和尚不得,往聚义厅送信去了!”
混江龙李俊在旁边听够多时,插口问道:“黑旋风和那和尚交手,走了多少个回合?”
小头目道:“我的爷!还多少个回合?李头领上去后,只是一个照面儿,李头领就已经被大和尚踢翻踩住了。”
李俊和花荣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是暗惊。李逵虽莽,但本身却是好拳棒,如今在那和尚脚下一招即倒,虽然李逵粗疏大意是一个原因,但这和尚步下的身手实是非同小可。
花荣便问道:“这位大师可通名了吗?”
小头目答道:“未曾。张顺头领正和他客气时,李逵头领就点了捻子,然后就爆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通名呢?”
众人听了,都是苦笑。
来到山下,老远就见围着一群凑趣儿的路人——自晁盖接掌梁山后,多行仁义,又经西门庆大力整顿,现在的梁山道路商旅繁荣,来往客人不但不怕梁山,连这一带的官府都不用怕了。今天虽然见梁山的头领吃和尚打了,但大家也不以为祸事,还是嘻嘻哈哈地围住了等着看热闹。
小头目上前叫道:“梁山及时雨宋头领来了!闲杂人等都让一让!”众人“轰”的一声,闪出了一条路来,有人便向这边行礼,宋江看了暗暗喜慰。
往人圈里看时,却见李逵垂头丧气地杵在那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上更是开了印染坊,密密层层都是鞋印子。也不用问,只听周围人等的议论声,就知道了黑旋风被踢倒后不服,口口声声骂和尚趁人不备,那和尚便松了腿让他起身再打过。结果李逵爬起来七回,被和尚七次放倒,看的人都喝彩。鼻青脸肿后,李逵也心服口服了,再不敢强,和尚让他罚站,他便站在那里。
宋江听了心道:“真神僧也!”走近看那和尚时,只见他高人一头,乍人一膀,虎目虬髯,顾盼间凛凛生威,真如一尊降龙伏虎的罗汉临凡一般。宋江看了暗暗喝彩道:“若不是这个雄壮的和尚,怎能打得了黑旋风?”
那和尚见梁山上下来了人,眼光往这边一转时,宋江已经抢上去深深施礼,恭声道:“小可及时雨宋公明,听到有佛子光降道路,便派兄弟下山来请,谁知有这个孽障,居然冲撞了大师,实实地该打!我梁山管教不严,宋江这厢给大师赔礼了!”
听宋江说得谦恭客气,那和尚便点头合什道:“阿弥陀佛!原来施主就是郓城及时雨。西门庆呢?叫他来见我!”
宋江听着,心中暗暗憋屈:“世人只知有清河西门庆,竟全不把我郓城及时雨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深呼吸了一下,宋江忍气道:“小可的兄弟张顺,已经上山送信去了,各路头领——这不是来了吗?却请大师赐下法号,称呼间也不致失了礼数。”
和尚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因为老远处已有西门庆大叫一声:“无嗔师兄,想煞小弟了!”大喜间人已经飞身冲来,扑倒在泥涂中,纳头便拜,无嗔口诵佛号,上前搀扶。
宋江听到这和尚是西门庆的师兄,心中一凉:“不料想西门庆这厮又得强援!”
就在前两天宋太公还弥留的时候,宋江暗暗收拾了一大包金珠,派张顺给安道全送了去,只求神医救自家父亲一条性命。安道全赌咒发誓,此病已非人力所能挽回,金珠辞而不受。宋江绝了指望后,不说老父天年已尽,反倒怀疑安道全是西门庆收伏的党羽,故意见死不救!
心底存了这个智子疑邻的念头,冷眼打量西门庆的动静时,自然是越看越象,因此这些天,他心中深恨西门庆,现在看到梁山下又来了西门庆的师兄,他第一个就难受起来。
西门庆被无嗔扶起后,嗫嚅着道:“师傅他老人家可安健吗?小弟被逼上梁山后,心中一直惶恐,不敢去龙潭寺领责……”
无嗔笑道:“师傅自然安好,倒见得你是个痴儿!你便是做了皇帝,不过是那个无色;做了贼头,也还是那个无色罢了——又有甚么分别了?师傅岂会与你计较这些皮相?”
西门庆听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喜笑道:“阿弥陀佛,宁可如此吧!既然师傅不怪,我这便与师兄往龙潭寺拜见师傅去!在此之前,我来给师兄介绍梁山的英雄好汉!”
说着携了无嗔的手,来到晁盖面前,抱拳道:“天王哥哥,这一位是小弟的同门师兄,法名无嗔。师兄,这一位就是梁山大寨主,江湖人称托塔天王的晁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