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见报信的小喽罗只招呼晁盖和西门庆,却把自己置之脑后,心中顿时一股邪火直窜上来,当下冷着脸喝斥道:“咄!你这不成材的小厮!慌张个甚么?我梁山的威名,生生都叫你这没脚蟹一般的举止败坏了——还不与我起开去好好说话?”
小喽罗唯唯诺诺地站起身来,被宋江这么当头一棒喝,要说的话反倒哽在嗓子眼儿里了。
西门庆笑道:“公明哥哥且休要吓坏了他。正如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老百姓卖不了国一样,他一个小小的喽罗哪里能谈得上败坏咱们梁山的威名?好了!你休要害怕,出了甚么事,只管照实说来。”
那小喽罗得了安慰,定下神来,躬身道:“回禀天王与西门头领,小的刚从寿张县里来,有玉麒麟卢俊义卢员外家的燕青小哥儿——他杀人了!”
众人一听都笑了。西门庆道:“我辈只消替天行道,杀人即为善念。我说怎么燕青兄弟不往青州军前来报到,却是他跑回寿张杀人来了——不知燕青兄弟杀了几个?又是因何杀人?”
小喽罗苦了脸道:“好西门头领,还杀了几个?只是杀了一个,便已经要不得了——你道他杀的是谁?正是他们卢府的总管家李固!杀完之后,燕青小哥儿自己提了人头,往县衙门里去投了案,一口咬定是二人酒后合口,一时怒上心头,遂把李固给结果了性命。江知县觉得这里定有隐情,于是三推六问,偏偏燕青小哥儿不领江知县有意替他开脱的人情,只是咬紧了牙关,罪罪自己独认——江知县无法,只好修了书信,寻小的送上梁山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来,往上一献,送到了晁盖手里。晁盖随手一转,将信封交给了西门庆。宋江在旁边看得眼馋心热,却只能深深地咽一口气。
西门庆听说是燕青杀了李固,早已心中雪亮,再打开江南书信一看,信中列举了此案的无数疑点,得出结论是以燕青的本性,不可能因一时的性起而杀人,此中必有纠结之处——但这纠结是什么?燕青只是摇头不言,即使开口,也只说自家犯了弥天大罪,愿受国法制裁,只请一死。
黑旋风李逵听西门庆把信中内容解说完毕,一蹦多高,大叫道:“国法国法,若是依得,天下岂不乱了?小乙哥儿杀一个人便怎的?杀了千千万人的,都关了赏在朝廷里做大官,偏俺们梁山杀不得人?宋江哥哥、天王哥哥、四泉哥哥,俺铁牛也不要兵马,只是一人进寿张县去,老大斧头砍一条路,把小乙哥儿抢出来!”
晁盖听了喝道:“黑厮无礼!寿张江知县是个好官,你却要跑到他治下去杀人,传扬出去,真真正正败坏了咱们梁山的名头!这般孟浪事,如何做得?”
吴用笑道:“众位哥哥兄弟休慌,待小生修书一封,请江知县将人犯燕青解上州城审讯,那时我梁山半路上劫了去,谅天下人也挑不出道理——如此一来,救了燕青兄弟性命;二来,正好赚他正式上山入伙——岂不是好?”
众人听了皆称善,唯有西门庆摇头道:“不妥。此事蹊跷,必有隐情,假亮先生虽然想着将燕青兄弟劫出来,但燕青兄弟心结不解,到时不肯随鞭镫,又当如何?说不得,还是小弟往寿张县里走一遭儿,将这桩杀人案断个清楚明白再说。”
自晁盖以下,众头领听了都点头,纷纷自告奋勇,要随西门庆前往。西门庆摇手道:“若你们都去了,这一回却不是探狱,而成了劫牢——众兄弟稍安勿躁,此去多则五日,少则两天,小弟我必有佳报。”
于是西门庆轻装简从,往寿张县去了。
梁山离寿张最近,不多时进了寿张,先往卢俊义府上来。卢俊义正烦恼间,听到西门庆求见,赶紧出门迎接,二话不说先拜倒在地:“西门头领,你足智多谋,却怎生想个法儿,救我那小乙一救?”
西门庆搀扶道:“卢员外请起。江南县令已经给我送来了书信,我这才知道燕青兄弟不在青州之时,竟然回寿张杀了李固。在我等山贼来说,杀个人也只寻常,不过燕青兄弟却显然洒脱不起来,深深自责,只求一死抵命——常言道天救自救人,他已经死了心,我这里要救他,也不知要费多少力气!”
卢俊义宛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条浮木,哪里肯放?只是哀求道:“西门头领是转世天星,足智多谋,必有万全之策!若救得小乙时,西门头领但有所命,卢某人无不奋力向前!”
听了这话,西门庆眼前一亮——这顺水人情的买卖大大做得!一时间,还真有别人跌一跤,自己去搀扶时捡了个金元宝的感觉。
心中虽乐,但面子上却踌躇道:“这个——我也只好尽力而为了!若办不成事时,员外休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