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入主梁山后的第一次圆桌会议圆满解决。蒋敬一派最终还是心服口服地拜倒在了西门庆的三寸不烂之舌之下,而西门庆则盛赞蒋敬勇于质疑,精神可嘉,工资上浮一级!
没事来找碴,还能涨工资!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大家的眼珠子都有点贼亮贼亮的,梁山上万事看来有得琢磨了……
终于搞定了蒋敬,不想花荣又闹腾起来了。
原来花荣一觉睡醒,顾不得浑身上下筋骨疼,就非要赶着去找宋江。其实倒不是为了宋江,而是老婆妹子萿难于宋江、王矮虎一帮人群里,换了谁也放心不下呀!
安道全苦苦哀求,花荣兄弟你这伤虽然不重,但若是不尽心调养,后患无穷,下半辈子只怕再别想拉弓了。
但这话唬不住花荣,比起拉弓来,还是老婆孩子更加重要些。最后还是西门庆出面,答应派出侦骑,往青州路上哨探宋江一干人的下落,若找到花荣的浑家崔氏,一定加以保护!花荣这才勉强同意,安静下来养伤了。
过了捌玖天,花荣身上的劣质麻药已经失效得无影无踪,各处箭伤也都收口了,新生的肉芽虽然痒痒,但花荣的心里更痒得慌。西门庆派往青州的人是曾经的地头蛇——花和尚鲁智深、青面兽杨志、灌口二郎神武松夫妻、金眼彪施恩夫妻、菜园子张青夫妻,还有操刀鬼曹正、打虎将李忠和小霸王周通——发动了这么多头领还有千多喽罗兵,花荣刚开始还安心了两天,但这些天竟然连个回来报信儿的人都没有,花荣又不由得坐立不安起来。
这回,花荣是执意要下山找老婆孩子去了。西门庆一看他那眼神儿,马上把所有劝解的废话都省了,只说:“好吧!我陪花荣兄弟走一遭儿。”
花荣真心不好意思:“哥哥方才入主梁山,多少大事正等着哥哥决断,岂能为了小弟的个人私事,却来耽误哥哥的时间?天下焉有是理!”
西门庆却道:“贤弟放心,皇帝死了都有人干,何况是我?难道没了我,咱们梁山上下就不做事了不成?众多兄弟,都是一时俊杰,不用我事必躬亲,他们也能把事情处理得很好,甚至更好,遇有争执,圆桌会议上大家一较高下,亦是一乐。”
花荣踌躇道:“若是弟兄们把事情做错了呢?”
西门庆不答反问:“兄弟从小到大,吃饭时摔过碗没有?”
花荣愣了一下,很自然地点头道:“摔过啊!就一回。”
西门庆便道:“照啊!难道就因为摔一回碗,就一辈子不吃饭了不成?一个道理——纵然一时决议做错了,又打甚么紧?吃一堑长一智,群策群力着改回来就是了——咱们梁山要想发展壮大,非如此不可!”
花荣听了这番前所未闻的话,耳目一新,暗叹道:“也只有四泉哥哥这样的胸襟,方有这般高人一等的见识!分权放权,常人岂是不能为?不肯为而已!”
于是,西门庆点了两千人马,和花荣下了梁山,往青州路上来。一路无话,到了青州界,前锋斥候早联络上了鲁智深军马,两下里合流,众人相见,花荣一眼便看到了扈三娘、孙二娘、铃涵身边的浑家崔氏,两个小孩儿花逢春、花逢秋扑上来搂了花荣的腿大叫“爹爹”,花荣的心思终于放开了一半儿,俯身搂着两个儿子,不知不觉已经流下泪来。
“两世为人呵!没想到咱们父子还能相见!”花荣心中喟叹着,同时向妻子投去感慨的一眼。
谁知崔氏看到花荣的眼光瞟过来,竟慌张地把眼睛转了开去,花荣不由得心中一紧。
“妹子呢?”
西门庆冷眼旁观,看到不但崔氏神色不对,连鲁智深、武松等人都是一派欲言而不能的尴尬表情,忍不住心里先打了个突。
“妹子呢?”花荣声音高了八度。他也不是蠢人,眼梢一扫也知道事情不妙了。
崔氏含泪道:“郎君,我说了时,你若着急……”
花荣剥开现象看本质,知道这世上八成没人再管他叫哥哥了,一时悲从心上起,放声怮哭。
两个小孩子看到父亲突然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崔氏急忙上前,一手拉扯孩子,一手拉扯花荣,红着眼睛道:“郎君何必如此?妹子……妹子丢了!”
丢了?不是死了?花荣听了,先浮上来一分喜色,马上又转成了九分悲凉:“妹子怎么丢的?丢哪里去了?宋江那厮呢?他是做什么吃的?”
众人只恨不能捂耳朵。花荣平日里温文尔雅,现在咆哮起来,声音却象破瓷片刮锈铁锅,听得人那个难受啊!
花美眉确实丢了,丢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宋江那日下了梁山,先安排神行太保戴宗前往青州清风山打探消息——谁知道这天长日久的,清风山有没有被旁人占了去?若真有鹊巢鸠占的,就先亮出及时雨宋公明的名号,能骗得那些人纳头便拜最好,若哄不过来,就估计敌势,等宋江人马来了,能灭则灭,不能灭则先忍辱负重换个地方,反正青州空下来的山寨多——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随意挑拣。
戴宗腿快,先到了清风山一打量,还真有人先把旧日山寨给占了。于是戴宗上前亮号,那群人的首领一听及时雨宋江宋公明和神行太保戴宗的名头,肃然起敬,听说宋江奉了梁山西门庆将令,有意在这里成立梁山分号,一个个忙不迭地点头,都踊跃想在宋江哥哥麾下听用。
经过一番矜持,戴宗勉强替宋江收下了这帮小弟。这群人的首领姓平名风,是山东夷维(今山东高密)人,其祖上大大有名,乃是春秋时齐国贤相晏婴,晏婴晏子,又名平仲,平姓以此流传。
这位平风,却非是一般人物。其人有学识,多急智,性诙谐,能忍善断。平家传到他这一枝,因家道中落了,于是平风大袖一挥,就去做了和尚。
落发后要起法名,方丈大师便问他:“你是何人?”
平风一愣后,马上回答:“我是好人,我很老实的!”周围众僧听了皆笑,所以取法名“好实”。“好实”就是“好食”,平风想的是,这世道虽然不好,但和尚庙里至少还能混口食吃。
谁知苛政之下,佛门之地也不得清净。贪官括田,一眼看中了平风所在的瑞云寺,于是一帮官差如狼似虎,冲进庙门指着八十四岁老方丈的鼻子,硬说这座百年古寺是无主之地,“尔等速走,此非汝等养老之地也!”
老方丈不走,只是平静地问:“你们也不怕佛祖报应吗?”
官差恼羞成怒,叫嚣道:“没有蔡太师,就没有如来佛!”然后就逼着老方丈签什么生死状,最后将人一把架走,于是生死不知,大群官匪则出爪开始强拆。
法难进行时,平风暗中叹息,早知道就去当道士了。怎么忘了当今官家好道不好佛呢?如果是道观,打死地方官府,他们也不敢染指半指头。当时只说剃了光头凉快,却没想到头发剃光了,还是不得清净。
虽然叹息,但平风还是积极地配合着官府,呼吁师伯师叔师兄弟要冷静,要客观地看待这一强拆现象,要领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即是无,无即是有的最高境界,庙拆了怕什么?庙依然还在那里。
因平风的杰出表现,地方官府对这位好实大师给予了口头表扬,平风因此和官吏们混得厮熟,很快就无话不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