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明主”之问,西门庆向方腊众人道:“明教本自波斯来,初名摩尼教,于唐武后延载元年传入中土后,以人民为本,一人有事,众人相援,动辄与贪婪剥削的官府相抗,因此会昌三年时,朝廷下令诛明教徒,从此历代都受官府摧残。”
想起前尘往事,方腊等明教弟子均默然点头。
西门庆又道:“梁山替天行道,与明教宗旨殊途而同归,皆是以民为主。但今日朝廷腐败,禁锢文字,只喜独裁,视民如草芥,弄得作书人积习难改,落笔时为防止文字变成星星,只好以谐音代替之——明主者,其实是以民为主之谐音也!”
方腊众人恍然点头:“原来明主是以民为主。”
西门庆亦点头道:“正是。若不以民为主而自诩明主者,只不过一家一姓一党一派之独夫罢了!独夫者,终有头悬太白,死无葬身之地的一天!”
方腊闻独夫之言,又不免质问道:“既要独夫头悬太白,为何西门公取东京城后,犹善待腐宋二独夫?”
西门庆摊手道:“没有办法。宋君投降之前,我答应了免除徽、钦二帝所有的罪过,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
众人哑然。西门庆却又意味深长地道:“不过——虽然我答应了,但方兄你却没有。”
方腊听了一惊:“西门公的意思是……?”
西门庆便大笑着在桌案上铺开一卷文书:“方兄请看。”
方腊上前一看,先自吃一惊:“……这……这是何意?”
阚悦得方腊示意,凑上前来一看,也是大吃一惊:问道:“却不知何为‘租界’?”
原来在这一纸文书中,西门庆把东京开封府整座城池划为了“租界”,租给了方腊。纵然方腊是一教之主,见多识广,阚悦饱学之士,文采斐然,但面对新名词,他们还是莫明其妙。
西门庆淡淡地道:“宋君投降前,在下与之缔约,答应五日内退出东京,可是——我并没有答应把这座城池还给他赵家啊!这座城是我们梁山流血流汗拼下来的,给赵宋不可,索性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租给明教弟兄吧!”
方腊这时脑筋已经不够用了:“这‘租’字何解?”
西门庆道:“今日之势——长江以南,方兄统之;长江以北,梁山统之。为表你我两家亲善之意,梁山愿把东京开封府租赁给明教,方兄可以在这座城中自行委派治理官员设立大使馆,全面负责与梁山外交一切事宜,并拥有驻兵、招商收税、处置罪犯等各项权利——那时方兄若想清理腐宋独夫,也可名正言顺地下手了。”
方腊与阚悦听着,一时间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其实,方腊并没有与西门庆争天下之心。
南北相争,南方天然不利,从来只有吃面条的北方人定天下,从来没有吃米饭的南方人坐江山的先例。方腊通读史书,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他没那个心思去破例。
再次方腊是一个虔诚的明教弟子,他虽然起兵反宋,但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朝廷官府不去欺压良民,官吏豪富不敢横行不法的大环境,到那时,明教必能真正兴旺。西门庆号称转世天星,如果他能创造这么一个太平盛世出来,方腊是乐见、乐享其成的。
方腊虽然看得开,但他明教中吃教的人也不少,全据江南之后,这些欲图更大富贵之辈便怂恿着教主抢在西门庆头里称帝,以图水涨船高——还好,方腊不为所动。
起义至今,方腊只以“圣公”二字为号召——是“公”而不是王,只在“圣”字上流露出一丝小小的野心——他想象道教的老子、儒家的孔子、佛门的释尊那样,让后人一提起明教,就想到他方腊——此为人中之圣!
今日他初见西门庆,方以檄文中“明主”二字试探其人虚实,没想到西门庆就抛出了硬通货——他竟然把大宋的国都东京开封府汴梁城当礼物送了过来!
方腊被砸晕了,他现在乱昏昏的脑子里只确定了一件事——不管西门庆是大圣大贤还是大奸大恶,这人都是一个大败家子!
但这个结论下得快,收回得也快,因为西门庆马上提出了一个要求——租界应该是双方诚意的表示。梁山设东京城为明教的租界,明教也应该在江南划一座等规模的城市做梁山的租界才对。
方腊毫不含糊,当场拍板,愿将杭州城做为梁山在江南的租界,交予西门庆管理。两家各得其所,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