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余睹那一派系的人不干了,立即跳出来道:“话要说在明处,钱要丢在响处——你说余睹将军受了南朝馈赠,哪只眼睛见来?在万岁面前如此臆测大臣,深文周纳罗织罪名,居心不堪,请陛下将这等奸臣推出斩首!”
又有人涌身而出帮腔:“若只是往南朝走一遭儿,就有受馈之嫌疑,那么南朝使者还往萧大人府中去了呢!萧大人那里,又受了多少好处?萧大人今日反对燕云租界之议,必然是欲擒故纵,包藏着一肚皮祸心要在我大辽作祟,还请我主万岁明察!”
这人本是打口水仗,信口开河,却偏偏将暗影里的隐情一口道破,世上的先知、预言家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这么蒙出来的。
两派两下里一驳火,朝堂之上顿时大乱,双方早把什么燕云租界、关南租界、大名租界统统抛到了脑后,纷纷指责起对方来,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天祚帝耶律延禧看了,脑仁儿都疼,大叫一声:“退朝!”自己先跑了,耶律余睹、萧奉先等人在马人望等一帮和事佬儿的扶劝下,各自恨恨而散。
耶律延禧回到自己的后宫,想到朝堂上的乱象,不由得叹一口气——唉!还是打猎好啊!拉弓放箭,哪儿用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讲究?
不过,要想能够歇心打猎,还必须得把结好南朝这桩子事给平了,否则一切只好免谈。想到今天对燕云、关南等租界的问题上,耶律余睹与马人望已经达成了共识,只欠萧奉先的首肯,耶律延禧便思忖起来:“寡人可不是独断专行的昏君啊!如何令萧爱卿点头?待我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要说天祚帝耶律延禧,聪明劲儿还是有的,只是转瞬间,他就打好了腹稿儿,然后命人去传萧奉先入宫晋见。
萧奉先一听到耶律延禧有招,马上赶来。小黄门将他引至宫中天马苑时,远远就看到耶律延禧正在苑中高楼上把酒临风,看着四野马栏中两千余匹好马自得其乐。
此时独处,萧奉先早没了朝堂上那股飞扬跋扈之气,恭谨上前,向天祚帝拜倒行礼,耶律延禧则道:“萧卿且免礼平身!今日此来,却有要紧物事要给爱卿观看。”
萧奉先起身,逼着手躬着身问道:“小臣惶恐,却不知是何要紧物事?”
耶律延禧便扔了酒杯,兴致勃勃地拉了萧奉先往天马苑中一处深阁里去。推开阁门,掌上灯火,萧奉先只觉得满眼生花,一时竟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原来,这座深阁里早打点下珠玉、珍玩不计其数,此时被灯光一映,光华闪闪灼人的二目,映在萧奉先眼中,都成了贪婪的原色。
却听耶律延禧悠然说道:“如果女真人真的来了,我有这五百多包的珍宝珠玉,又有两千多匹日行百里的快马良驹,若能与南朝约为兄弟,再加上西夏也有甥舅之亲,走到哪里,还不都是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萧卿,你说呢?”
萧奉先欣喜赞叹道:“此正是我主万岁胸襟旷达,有容纳天地之雅量,臣子们万万不及!不过——”
耶律延禧正听得舒服,突然来了个“不过”,便追问道:“不过什么?”
萧奉先赶紧躬身道:“——不过,当年兴宗先祖名宗真,女真之名,犯了王讳,因此勒令其改名为‘女直’——我主万岁言语之中,当以女直称之为是!”
耶律延禧哈哈大笑:“难得萧爱卿对我耶律家如此忠心——不过,现在只有咱们君臣二人,言出我口,入于你耳,便有小小的不敬,又算得甚么?”
萧奉先连称不敢。
耶律延禧突然话风一转,将言语归拢到正题上来:“萧卿,你既然左一个不敢,右一个不敢,却怎么就敢阻碍燕云租界之议,使我不得结好于南朝的兄弟之盟呢?”
萧奉先一听,心中暗喜。这正是:
符来袖内围方解,锥脱囊中事竟成。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