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天高日丽,草长鹰飞,春气勃发,正利骑兵驰骋。
完颜阿骨打虽然已经做了皇帝,对外的举止中讲究起了无数的排场,但临到战时,还是披甲亲临阵前,眼观敌势,口抚军心,不失女真勇士本色。
然而完颜宗用深知梁山小李广花荣箭法通神,轰天雷凌振砲石凌厉,唯恐完颜阿骨打在阵前吃了暗算,因此下死力反对狼主以身犯险。可惜完颜阿骨打这回却不肯听他的忠言,只是豪气干云地道:“我不临阵,谁肯向前?”完颜宗用屡谏不从,没奈何,只好取了大车车轮,覆以坚铁,再蒙犀甲数重,令力士持了,于完颜阿骨打前后左右遮护,定教护得狼主周全。
在完颜宗用的提心吊胆中,完颜阿骨打于阵前逡巡多时,终于勒马回归己阵。完颜宗用急忙引着众将接了上来,却见完颜阿骨打睥睨着中华联邦军军阵,蓦地里已是哈哈长笑。
这一笑,倒把众女真人都笑糊涂了。完颜宗用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狼主因何发笑?”
完颜阿骨打收了笑声,面上犹多春色,傲然道:“我笑非别,乃是笑那三奇公子无才,西门四泉少略啊!”
众女真闻言皆惊,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道:“狼主此话怎讲?”
完颜阿骨打扬鞭道:“世人都道我们的大草原,健儿驰马弯弓,最利决胜,因此那西门庆便也来学着西施效颦……”
听到这里,完颜宗用在心里大叫:“是东施!东施!狼主您一心汉化,东施效颦,却效得走了形相,变作邯郸学步了!”可是看看左右那群满脸高山仰止之色的女真汉子,完颜宗用又把拨乱反正的话咽回去了——正当战阵屠戮前的疯癫时刻,这个“一字师”不当也罢。
众女真人却是眉飞色舞,崇拜到十二万分,均觉得自家狼主出口成章,矫矫不群,果然是天生英明神武的领袖,便是宇宙真理,成色亦没有如此足法。
完颜阿骨打被众女真淳朴的仰慕之气一蒸,却也不免很是飘飘然,虽然身形犹自稳重,但一双眉毛却也由不得轻舞飞扬了起来,手中鞭影悠荡着中华联邦军阵,呵呵笑道:“……众爱卿听真,那西门庆军中马声嘶鸣,此起彼伏,俱无约束——这样的骑兵,未经训练,虽多何用?由此可知,今日之战,我大金破中华联邦必矣!”
众女真都是马袱下吃奶、马圈里长大,一得狼主提醒,竖耳听时,果然西门庆军中乱马群嘶,不成个秩序。想必是那西门庆贪图骑兵之利,因此攒鸡毛凑掸子,一骨脑儿将战马辐凑而来,就此组成了一枝所谓的骑兵“大”军,却不知两阵交锋,兵贵精而不贵多,辽国人骑兵多不多?号称百万!还不是在护步答冈被我们女真精骑杀得大败?连同是草原民族的辽国人都不是我们女真人的对手,区区西门庆,中原来的二跛子,又何足道哉?
一时间,众女真无不眉花眼笑,争先恐后地恭维完颜阿骨打——“狼主英明!”“狼主大眼珠子锃明瓦亮,两只招风耳朵一听听一万里,要不怎么是狼主呢?”“那个谁,你这话好说不好听!什么叫大眼珠子招风耳啊?军师先生,用中原话该怎么解释才配得上狼主的身份?”“……咳咳,这应该叫天视地听,洞察烛照!”“高!实在是高!”“果然不愧是读书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一套一套的!”“要不怎么是先生,是军师,是国师呢?!”……
七嘴八舌中,完颜阿骨打跟喝了二斤东北黑蜂采的椴树蜜一样,那甜不滋的香味儿一直是沁入心脾呀!但想想自己到底是狼主,可不能带领着大家被胜利的预感冲昏了头脑,就忘了大熊瞎子的巴掌有多狠,獠牙有多利!
完颜阿骨打当下用力咳嗽几声,挥手将众人欢乐的笑语给压了下去,正言厉色地道:“众位爱卿!虽然西门庆的骑兵驳杂不纯,但其人终究是天星转世,用兵如神,他打赵宋,打西夏,又打辽国,所至屡胜,却也不是等闲之辈!他聚合骑兵对付我大金,法子原本没有用错,只可惜他来得忒也着急了些,若是他缩在中原,练兵十年再来,那时万马奔腾,咱们大金也未必能占得了便宜!可是天夺其魄,让他被权欲迷了心,一心想征服我草原男儿,却忽视了自家最致命的短处,就在最强的倚仗中——他西门庆可以轻敌,咱们女真男儿却不兴这个!今日一战,各部务要全力以赴,只消在这里破了西门庆兵马,乘势杀入中原,花花世界,何求不得?那时扬州十日,嘉定三赌,大家伙儿随意!”
众女真听了,皆收起笑容,各自抱拳遵领狼主的教诲,想到今朝兵行塞北,来日马踏江南,俱是心头火热。
一旁的完颜宗用心下欣慰:“狼主果然是雄材大略,用西门四泉那厮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对了!是‘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此真狼主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