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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时间,军帐里沸沸扬扬,异口同声,一片请战的言语甚嚣尘上,聒噪得完颜宗用耳朵都要聋了。
完颜宗用心里暗暗叫苦。眼看渡过了浑紫河,离老巢又近了一步,谁知半道上又撞出这档子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甩开西门庆的追击,拖长其军的粮道——从中原,从燕云往辽东输粮,道路损耗十去捌玖,千里行来,已成杯水车薪,士不免饥色,中华联邦虽然富庶,但不信他西门庆能奈何得过草原大漠的广阔空间去!那时兵无粮自乱,只消对付了西门庆,辽国人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米粒之珠,还能放出甚么光华?那时要收拾他们,就跟伸指捏死个臭虫,有何作难之处?
现在倒好,这些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家伙们,偏偏要冒着被西门庆前后夹击的风险,去和那些癣疥之疾的辽国人纠缠!兵锋一交,岂能骤解?万一这时西门庆麾轻骑从背后席卷而来,大金国运休矣!
完颜宗用心中一边痛骂这些兔崽子本末倒置,一边在肚里组织着力排众议的豪言壮语——这是一场一对千万的较量,势不均力不敌,自己又是抱病之身,想要笼住这些失控的野马,谈何容易?但是为了狼主的知遇之恩,为了大金国的崛起,为了把西门庆踩于脚下——他完颜宗用非拼不可!
正当完颜宗用拼命蓄气准备放大招的时候,却听完颜阿骨打一声厉叱:“你们!好糊涂啊!”
就见完颜阿骨打恨铁不成钢地把指头杵着众女真,恨道:“宗用贤弟也给你们讲过《孙子兵法》,将不可愤而兴师,帅不能怒而作战,这些前人的教诲,你们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咱们现在是在跑路!远有西门庆不说,只说这近的吧——去寻辽狗报仇,若能一鼓而下也就罢了,莫迁延起时日来,粮草怎么办?那时人无食马无料,吃你?还是吃我?!”
完颜阿骨打瞪起了眼睛,完颜宗用心下大定——狼主不愧是英明之主,用事实说话,成功地瓦解了这些女真蠢驴们的臆想!前日兵败,女真人逃得惶急,随身粮食本来就不多,这些天虽然一路三光补充,但大草原地广人稀,能抢多少?入不敷出在所难免。现在如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跟辽国人纠缠得略久,不用西门庆来杀,自家就先饿垮了。
正慷慨激昂请战的众女真听完颜阿骨打算起了经济帐,都傻眼闭嘴了。只有第一只出头鸟完颜宗望在惯性作用下继续满口放炮:“父王,咱们女真勇士八百破十万,那些辽狗哪里是咱们的对手?此去万一能一仗功成,那时就跟那个孙子讲的一样叫什么来着?对了,是‘因粮于敌’!抢了辽国人的辎重,咱们快活!”
话音未落,完颜宗望已经被完颜阿骨打劈头唾了一脸:“啊呸!我吐你一脸花露水!你老子我辛辛苦苦,创下这好大的基业,你倒好,军国大事生死存亡间,却跟我赌起‘万一’来了!你这败家子,丈二的一张纸只画个鼻子,你好壮脸啊!”
一番狗血淋头,骂得完颜宗望摸门不着,只得灰溜溜站直了挨刮,连声道:“阿玛教训得是,孩儿该死!”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元园站了出来:“皇上息怒,听臣妾一言。”
对自己的这个五老婆,完颜阿骨打素来敬重,闻言顾不得再批完颜宗望,回头向元园点头:“爱妃有话,尽管说来不妨。”
元园淡淡地道:“皇上,臣妾前日馒头山救得兀术孩儿性命时,缴获粮草甚多,足支我军一年之用度。至于有强敌西门庆衔尾追击——想咱们女真羸弱之时,强敌无日不追,咱们女真无日不战,追逃游击间,咱们女真越战越强,终于打下了今日偌大的基业——难道今日之雄主,还不及昨日之先辈吗?”
言毕,元园向完颜阿骨打施一礼,退到一旁。
帐中一片肃静,完颜宗用和完颜阿骨打心中,却都掀起了汹涌的惊涛骇浪。这正是:
只说歧路成通路,可知转机是危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