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尼采显然是变了。
这一点在撒耶城时便厮混在尼采身旁整整11年后来也一直追随到了帝都的胖子艾伦肯定感触最深,因为他清楚的察觉到如果说以往从容冷静的尼采在处理任何事情的时候,都擅长潜伏在阴暗中窥伺着事情的发展,然后等到特定的、恰当的时刻一举动手,果断而凌厉的平定一切,总归是有迹可寻的话,那么这次醒来后的尼采明显是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了,他处理事情的一切动作也更扑朔迷离不留痕迹了;就拿眼下的这件事情跟去年富兰克林子爵家族的事情比较来说,即便当时尼采早便知道了是富兰克林子爵在暗中动着手脚搅乱了整个斯图雅特家族封地的局面,可他在事情发生的过程中始终没有对富兰克林子爵家族有任何的手段,甚至一直是到他解决完了所有的麻烦以后才干脆而彻底的覆灭了富兰克林子爵家族;可现在同样是面对敌人在阴暗中动的手脚,在斯图雅特与阿尔弗雷德之间的战争其实仅仅是刚拉开了帷幕的时候,他也根本没能解决完所有的麻烦,他却便就这样选择了跟马修-阿尔弗雷德进行摊牌;这意味着什么?肯定不会意味着尼采是试图覆灭或者平定一切的麻烦与问题了,事实上面对并不逊色于斯图雅特的阿尔弗雷德,他也完全不具备这个能力,那疑问自然便也产生: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在这个不恰当的时机跟马修摊牌?难道他不担心因为他的摊牌而导致阿尔弗雷德家族再没有任何的顾忌吗?难道他不担心跟马修彻底撕破脸皮以后,在接下来他去往玛雅的过程中,马修便也再不会有任何矜持的必要而肆无忌惮的给他制造麻烦吗?
胖子想不通,要是换成以前想不通他就真不会去想,也懒得去想了,但现在不能,因为他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按照尼采的建议在进行他哈亚当斯家族祖辈没能完成的使命了,那他自然需要学习需要进步也需要跟上尼采的节奏,只是,这节奏实在太能捉摸,胖子再如何的用心去揣测却只能遗憾的意识到他压根儿就跟不上尼采的脚步,所以这个时候看着坐在他身前的尼采,胖子心中也就只能无力哀号,同样是人同样是厮混了那整整11年也同样都是贵族怎么差距就能够这样的明显?尼采的蜕变又怎么能够让人产生这样的深深无力感?
当然,这里的蜕变胖子坚持认为只能是尼采的变化,而非成长,要不然恐怕他最后的信心与韧劲都很有可能被打击到再不复存在。
……
“你凭什么?”
断然没兴趣理会尼采生死后成长也好,蜕变也好的马修神情阴晴不定打量了尼采足足有7分钟的时间以后终于开口,到底是帝都的朝阳马修少爷,他依旧没有动怒的痕迹,并且也瞬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因为不管是从尼采跟戴安娜之间的关系来说,还是追溯到斯图雅特与罗斯切尔德的关系去看,尼采跟戴安娜显然在马修眼中都只能是没有半枚银币的关系,那既然如此,尼采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不能理会戴安娜的事情?他又凭什么可以一言决定阿尔弗雷德的继承人以后将不会跟戴安娜再有任何关系?就凭他斯图雅特家族权势滔天他便可以一手遮天吗?可再如何权势滔天的斯图雅特似乎都不能为阿尔弗雷德构成任何直接的威胁,这一点尼采应该不会不知道,因此他这样嚣张蛮横到近乎愚蠢的态度就显然没有任何的理由,也根本便是不可理喻。
“就凭这个人。”
似乎是摆明了要将蛮横进行到底,伴随着彻底褪下了和平使者皮的尼采冷笑而说出了这句话,他身后的小管家胖子艾伦便也陡然拎起手中的麻袋直接抛到了马修与尼采做坐着的圆桌之前,然后麻袋翻滚,兴许是撞击力度实在太大,也导致了麻袋里的人疼痛难忍,自麻袋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呻吟声,接着迅速陷入沉寂,显然是昏死了过去。
“你总得让我看的清楚。”
马修少爷的这句话自然是意味着需要尼采解开麻袋的绳子,起码露出麻袋里人的脑袋与面孔,这并不过分,所以胖子小心翼翼打量了眼他一直忌讳甚深的老管家,察觉到他依旧半闭老眼像是根本已经睡着了以后,他便犹豫打算上前亲自解开这麻袋,但没等他抬脚,他身前的尼采便已经是撇嘴道:“想看?那总得自己打开才有意思,你该不会指望我来帮你吧?要知道,我可是个重伤病患。”
胖子差点没被一口气给噎到,心想他倒终于想起他还是个伤患了。
而也是因为尼采这句实在很不配合眼下凝重且紧张氛围的话,让本来神色并不好看的马修倒也缓和了神色,他看着尼采略显玩味,随后没有犹豫太久,终于还是亲自打开了这麻袋——当然,这里的亲自肯定不可能是高贵的马修少爷用手触碰这肮脏的麻袋,他也只是示意他身后的一名剑士上前而已,然后,麻袋解开,一颗虽然已经失去了半条命但却依旧顽强喘息也带着肮脏鲜血的头颅终于出现在马修的眼前。
他稍有缓和的神色再次难看。
他略显玩味的瞳孔猛然紧缩。
他当然不会陌生这颗肮脏的脑袋,即便脑袋上的鲜血确实遮挡了他大部分的面容,但既然在撒耶城的时候见过这个人,也跟他谈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话,并且还商量了许多细节进行了许多交易,那么马修少爷想来无论如何都会对这个阴险奸诈贪婪而又斤斤计较的乡下小贵族有着深刻的印象——只是,他不是应该已经被尼采直接处死了吗?这一点他后来也刻意派人留意过,也得到了确切的证实啊,那他怎么还能够这样半死不活的出现在他阿尔弗雷德侯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