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也许吧。”娜塔莉雅同意了,一面想念着他。“但愿他……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就好啦!”她想道。
她克制了这种刹那间的柔弱,又开始施行手术。“马车夫”用断断续续的声音数着:“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因为受了乙醚麻醉而痛苦地睡着了。
手术完毕后,玛丽亚轻轻地走进了帐篷。她作出恼怒(www.ibxx.com)的样子来掩盖她的喜悦和同情,说:“请您马上去睡吧。伤员不多了。我们没有您也对付得了。”
娜塔莉雅顺从地洗净了手,脱下沾了血污的罩衫,穿上军大衣,就从营房里出去了。天『色』已经黑了。凛冽的寒风在黑黝黝的房屋间呼号。她在街上走着。什么也不想,她走到村子边缘附近时。才清醒了过来,听见后面传来了一位女护理员的声音:“娜塔莉雅?特鲁别茨卡娅。您总得去睡睡呀。”
她转过身,用恳求的口吻说:“我马上就回去,让我稍微透口气吧。”
她往医疗营所驻扎的屋子走去,在前室里已经听得见伸『吟』声和轻轻的说话声,值班的女护理员们都站起来,向娜塔莉雅报告伤员们的情况以及某人的病势恶化了。
娜塔莉雅慢慢地沿着病床走,一边倾听着伤员的谈话。
“萨摩人还在抵抗,”一个伤员说,用左手搓着烟卷儿。受伤的右手用绷带包扎着。这个士兵坐在床上,他的脸是安详的,他说的话也是安静的:“现在什么东西能够挡住我们呢?现在谁也抵挡不了我们了。”
“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还是逃跑。”另一个伤员说,“他们再往哪儿逃呀?逃到大海里去吗?”
“哎哟!”第三个伤员伸『吟』起来了。这个人躺着,虽然如此,他也想要发表意见,他一边喘息,一边伸『吟』着说,“如果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可恶的英国人和乾国人一定跟他们的确相处的很好……他们是一丘之貉啊!”
“马车夫”躺在其中一张床上。他脸『色』苍白。他的名字叫做叶戈尔维尼?维吉尔拉纳耶夫,他告诉娜塔莉雅的就是这个名字;这个气派的长名字和他的年轻的脸庞很有些不相称。
“您不认识我吗?”娜塔莉娅问道。
原来他还在早上就已经认出她了。可是,显然他觉得不便对她说明这一点。
“那时候我们想不到会这样的见面。”他低声说,停了一会儿,又轻轻地探问:“我的手怎样了?战时我是士兵,可是我的本行是木匠,没有手可不行啊……”
“你会好起来的。”她说,避免了正面的回答。
虽然伤员们象往常一样伸『吟』着,可是娜塔莉雅在这些伤员身上,几乎在全体伤员身上,察觉出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特点。他们并不因为没有给打死而很幸运地只受了伤而感到满足,现在他们只是由于不能继续作战而苦恼着。
从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炮声,伤员们静静地听着这些炮声,颇有与世隔绝之感。有如老年人倾听着关于苦难的可是青年的黄金时代的故事。
往回走的时候,她又碰到了女护理员玛丽亚,玛丽亚告诉她。她见过穆拉维约夫。
娜塔莉雅得知米谢尔斯基到医疗营来过,她的高兴是这么明显。以至连那个报告她这个消息的女护理员也觉得有点儿难为情。
“您为什么听到他的消息这么高兴?”玛丽亚不解的问道。
“我们是老相识,在巴黎医学院一起学习时认识的,”娜塔莉雅愉快地解释说,“几天前我们偶然碰到过一次。”
凭这些特征:阔肩膀、蓝眼睛,以及照这个女护理员所形容的,一个可爱的年轻侦察兵少尉,她不难猜到这个人就是米谢尔斯基,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可是从这个机敏的姑娘不安的脸『色』和米谢尔斯基少尉很快的离去这一点看来。娜塔莉雅知道谈话不妙。她凝神瞥了姑娘一眼,就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开了。象往常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她就开始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如果他一下子就相信什么鬼话,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做朋友了。
娜塔莉雅一直感觉到她在等候什么人。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希望米谢尔斯基再来。
第二天,战斗还在进行中,伤员还是不断的送来,医疗营里全体人员都精疲力竭了。
尽管如此,在两次手术的空隙中间。当女护理员正在把器械消毒的时候,娜塔莉雅一边等待着,一边不知怎的。甚至出其不意地用冷淡的口气问她:“为什么少尉不等一会儿?”
玛丽亚装出天真的样子回答道:“我告诉他,您出去了……他一句话也不说,立刻就离开了……”
娜塔莉雅一边在亮光下检查一瓶输血用的血浆,一边用更冷淡的口气探问:“我上哪儿去他也不问一声吗?”
女护理员明白了,最使娜塔莉雅关心的正是这一点,她原本想含含糊糊地回答:让这个『性』急的家伙去难过。可是她忽然怜悯起她来,于是恳切地答道:“什么也没有问……我没向他说过什么,我向您保证。”
几辆马车驶进了村子,它们是来运送伤员的。娜塔莉雅跟玛丽亚一起检查伤势严重人。以便确定他们是否“可以运送”。她也走到卡叶戈尔维尼?维吉尔拉纳耶夫跟前。
“您也是这次走,”她说。
伤员们经过检查后。卫生兵们就把他们一个个抬出去了。娜塔莉雅回到自己的房间中,从她自己的一份配给中拿出一包糖果。塞给“马车夫”带着在路上吃。他羞怯地谢绝,后来收下了,说:“谢谢,娜塔莎(娜塔莉雅的别称),我永远忘不了您。”
趁着这个机会,娜塔莉雅向他问道:“您还记得那个跟我们一起坐马车的少尉吗?他昨天到这个医疗营来过……”
“马车夫”得意洋洋,因为是一个贵族小姐出身的美丽的女医生坐在他旁边,当着其余的伤员们的面,亲热地跟他谈话。
“哦,米谢尔斯基少尉啊。他是个好人,很诚朴。而且他懂很多东西。萨摩人的话他都能学得很像,说得很好,您见到过他吗?他还好吗?”
“很好。”娜塔莉雅说,她也兴奋地谈起米谢尔斯基来了,仿佛她和他见过面,长久地谈过话似的。
“要是他再来,我就告诉他,说您在这里住过……”
“他会来吗?马车夫”问,然后自己作了回答,“当然会来……要不然您上他那儿去……这会叫人高兴……”
娜塔莉雅脸红了,她问“马车夫”还需要些什么东西。他要一支铅笔,想“在路上练习用左手写字”,于是她给了他一支铅笔。
他由一个士兵扶着,向一辆马车走去。不多一会,马车走了,可是娜塔莉雅依然站着。她黯然伤心,以为米谢尔斯基不会再来了。现在“马车夫”又走了她觉得她跟米谢尔斯基最后的联系似乎也中断了。
玛丽亚在伤员们运走后,又找到了医疗营主管,她愤怒(www.ibxx.com)地对他说:“您看见娜塔莉雅没有?她的脸『色』那么难看,站也站不稳啦!您哪怕让她休息几小时也好,真是岂有此理!”
她知道,娜塔莉雅是“十二月党人”的后裔,但这根本不妨碍她喜欢娜塔莉雅。主管于是让娜塔莉雅休息。她确实已经很疲倦了,这一点每个人都看得出。
因为“闲着没事”,娜塔莉雅整个早晨都在旁边的村子里转来转去,她不知怎样做才好。后来她想起了“马车夫”的劝告。
“真的,为什么不到米谢尔斯基那儿去一趟呢?”她心里想。不,她不会在他面前辩白,她对他的猜疑只字不提。她在什么地方和谁见面,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只知道他到医疗营来过,但是没有见到她,所以她决定去回访。(未完待续)
ps:求收藏!求推荐!求订阅!求点击!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