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颠得厉害，梵云天发现离开那波斯地毯自己休想在车上睡着。()姑娘抱膝而坐，下巴搁膝上，不知道睡着没有。头发落下来遮住了脸颊。梵云天揽着拐杖直勾勾地看，越看越好看。他有种突如其来的满足感，如同等车时发现报纸，“无聊”顿时灰飞烟灭。
“看什么看？”姑娘忽然说。
梵云天吓一大跳，仔细看看，确定姑娘没有动，遂狡辩道：“谁看你了？”盖底气不足，又重重“嗤”一声，掩盖心虚。
“你呼吸变快了——还在快，越来越快。——憋着没用，我听见心跳了，跟擂鼓似的。”梵云天看见姑娘的嘴角弯上来了。
“没有。”他狡辩无望，变成抵赖。
姑娘“噗嗤”笑出来，撩开头发瞅着他道：“这点儿事都不敢承认！看了又怎么了。”
梵云天胡诌：“传闻有的杀手有灭口的癖好，但凡见过他真面目的，不论人畜必灭之，连小猫小狗都不放过……”
姑娘饶有兴味，连连点头：“恩，值得借鉴。等取到珠子就把你干掉。”
梵云天满头大汗：“姑娘，您说着玩儿的吧？”
姑娘漫不经心地摩着宝剑：“这个说不定的，得参考我的心情，然后征询它的意见——”纤指一弹剑脊，便是一阵悠长的轻鸣，“万一这剑执意要杀你，我只好依它啰。”
梵云天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他的眼神都散了。
“在想什么呢？不许发呆。”
梵云天脱口而出：“我想知道你的名字。”说完便伸直脖子望着，像被捋着颈子的鸭。
姑娘愣了一下，脸微微有点红了，轻轻“呸”一声，不理他。
梵云天忐忑不安：“我动机单纯，真的很单纯，就是觉得吧，就是，呃，要相处很久，是吧，面对着面是吧，老不知道称呼什么，是吧，老不自然，影响沟通，是吧，这个，沟通在人类社会发展中是很重要的，是吧，没错儿，非常重要。这个……”梵云天挠头，感觉除了“是吧”没剩别的东西了。大脑语言区仿佛业已停工。
姑娘还是不理他。
“不如这么着，我想一个称呼，你要是同意，以后就那么叫你。我知道你在东厂挂的档是47，那就直截了当叫47好了。不乐意？那就叫小四。好吧小七。哦我知道了，你是嫌不响亮。那叫杀手四七吧，最牛叉了。还不行？好吧好吧高尔基贝多芬布兰妮霍金爱迪生岳飞秦桧闻一多汪精卫**周树人随便选一个吧。”
“阿亚。”姑娘的声音低低的。
“恩？”梵云天没听清。
“我叫阿亚。”
“没听清没听清，声音请大一点。”梵云天欢喜得像小孩子，嬉皮笑脸地叫着。
姑娘拔出剑抵着他的脖子，后者立刻投降：“阿亚，阿亚。我记住了，阿亚，阿亚。”
阿亚仿佛内向了，霞飞双颊，一句话也不说，瞪梵云天一眼便别过头去，咬着嘴唇擦剑。梵云天抱着拐杖哼小曲儿。
“别哼了，难听死了。”阿亚kang议，“你那五音不全的嗓子，这辈子别想唱歌啦。纯属折磨人。”
梵云天便吹口哨。这口哨远胜那曲儿，活泼轻快的《凤歌青天》不徐不疾流淌出来，婉转动听。只恨车里没摆花，否则便可凑齐“鸟语花香”，在夏初反刍早春的滋味。
阿亚很喜欢，她把窗帘子支起来，跪在那儿把剑一遍一遍地擦，然后眯着眼端详，看毕再擦。阿亚跪得笔直，阳光不仅照顾那把剑，也把阿亚揽在怀里。阿亚沐浴着阳光，恍若穿了新衣裳。梵云天瞅着阿亚，怎么也看不够，没一会口哨就吹跑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