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辆马车徐徐驶来,李不伟早已认出,过来的正是那辆四轮马车。
几名侍卫从车上跳了下来,其中一人道:“大人,这马车果然与众不同,即使在坑洼不平的路上,快速行驶起来也是稳当之极。”另一人道:“大人让我们尽管放马扬鞭,因此卑职们便大胆狂奔了一回。刚才的那条大路虽然有些小坑,但总的来说还算平坦,这马车跑得极为稳当。”李不伟笑道:“这马车原本就是为平坦的路面设计的,倘若稍有些大点的坑,便不如两轮马车那般容易通过了。”齐大年道:“大人,经过这一趟奔跑,估计也有三四十里路了。卑职发现,马车的四个轮子上的橡胶外圈,其破损程度有些不一。左前轮破损得最厉害,反而是左后轮却完好如初。”李不伟点头道:“这就对了。实验室当时安装四个车轮时,正是使用了不同的橡胶配方。虽然每个橡胶轮圈上都加入了帆布织层,但其表面却是完全的杜仲橡胶。不过几位弟兄们跑得不错,如此一来,实验室便可知道哪种配方的橡胶最适合做车轮了。”齐大年道:“大人如此一说,我们就放心了。兄弟们正因为跑坏了一个车轮圈而担心,没想到如此反而帮着实验室的大忙。”李不伟笑道:“众位兄弟帮着实验室做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知道还有一条路,也极为适合侧试车轮,众位弟兄们休息一下,吃了午饭之后,咱们向着通往红袖山庄的那条路再跑一趟吧。”众人齐声应了,又匆匆吃了午饭。
有了刚才的试车经验,众侍卫胆也大了一些,此时道路极为平坦,又有两人骑马在一百多米远的前方探路,因此四轮马车已跑得飞快。李不伟看着窗处飞逝而过的景色,笑道:“香儿,这是我近两年以来,坐过的最快的车了。”香儿也笑道:“这是我这辈子坐过的最快的马车了。不过马车虽然跑得快,车厢里却是极为平稳,恐怕一杯水放在这桌上,也是水平如镜。”李不伟点头道:“嗯,没错。”心中却想,香儿这丫头胡乱用词,就是一辆奔驰或宝马,也无法做到水杯中的水平静如镜,不过她如此一说,倒显得这马车当真是与众不同。等到所有的设计参数都定了下来,少不得给朝中众位要员都送上一辆,这种四轮马车,可比摆钟要扎势得多了。
如此想着,不一会儿便已赶到了红袖山庄。李不伟走出车厢,却见红袖山庄的大门正虚掩着,显然正有人在庄中。李不伟心中一阵激动,怀中抱着那双旱冰鞋,正要走了进去,却见大门中走出一人,此人身着粉色长衣,李不伟只觉得眼前一花,‘红袖’两字忍不住便要脱口而出,再定睛一看,却见来人正是灵珠。李不伟失望之余,笑道:“灵珠,怎么你今天也穿了一件粉色的衣服?”灵珠看到李不伟,也是微微一惊,正准备问一下他嘴上为何有伤,又听他问起自己的衣服,当下奇道:“李公子,我一直都是穿着粉色的衣服啊。”李不伟脸上一热,心不在焉地应道:“原来如此。”说着,又探头向大门内望去。
灵珠观言察色,已知李不伟的心意,笑道:“李公子大人,可是前来寻我家小姐的?”李不伟点头道:“是啊,红袖不在里面么?”如此说着,心中又暗自寻思:灵珠这小丫头怎么突然变得胆大了,竟然与我开起了玩笑,还称我为‘李公子大人’?
灵珠道:“我家小姐本来一早就到了庄中,谁知刚用过午饭,又被莫先生叫走了。”李不伟奇道:“莫先生?他是干什么的?”灵珠道:“莫先生是宫中的乐师,专门负责皇家乐器制作的。”又悄声道:“其实这莫先生,也是烟紫姐姐的叔父。”
李不伟今日第二次听到‘烟紫姐姐’的名字,好奇之心顿起,忙问道:“莫先生既然是造乐器的,应该是为宫中做些古琴、琵琶、笛子什么的,可是这与红袖有什么关系呢?”灵珠道:“李大人可还记得,我家小姐曾为大人制作了一把吉它?”李不伟点头道:“当然记得,红袖送给我的东西,我又怎会忘记。”灵珠笑道:“原来李大人还记得我家小姐。当时那把吉它,正是由莫先生亲手制作的。”李不伟心中更是大奇,道:“难道那把吉它坏了,又需要莫先生修理一下么?”灵珠摇头道:“倒不是这样。自从上次的那把吉它制作出来之后,宫中的乐师又仿制了几把,谁知这种乐器竟然大受欢迎,而且在临安的一家乐馆内,还出现了专门的吉它合奏队。”李不伟惊道:“吉它合奏队?这名字是谁起的?”灵珠笑道:“自然是我家小姐起的。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演奏吉它的乐队到底叫什么名字,只是小姐如何称呼,我便如何讲与李大人了。莫先生这次请我家小姐过去,正是要请教一些吉它的演奏之法,以及那种奇特的吉它曲谱。”李不伟笑道:“吉它曲谱,就是那种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么?”灵珠笑道:“不止是这些奇怪的数字,我听小姐说,还有六线谱呢。”
说到此时,李不伟已是完全明白。他这一年多,只教给史红袖两件事情,一是水稻的培育之法,二是吉它曲谱的表示方法。但是没想到,先有户部请红袖讲授水稻的培育,此时又有宫中的乐师向红袖请教吉它的知识,李不伟惊讶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
灵珠忽道:“李大人今日特意前来,可是找我家小姐有事?”李不伟忙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实验室最近试制了一件玩具,我特意给红袖送过来。”灵珠喜道:“玩具?就是好玩的东西了吧?”李不伟笑道:“正是。这个布包里的东西,叫作旱冰鞋,只要将其……”
……
回到家中之时已近傍晚。李不伟心中惦记着灵珠所说的话,又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六线谱表示法重新抄了一份,大都是些高位的和弦,以及琴夹的使用方法。等到所有的资料整理出来之后,已是到了晚上。
周依依始终担心李不伟的伤势,又跑了过来。李不伟笑道:“依依,是不是又要看电视剧了?”周依依看他嘴肿得老高,却仍是有说有笑,放下心来,问道:“不伟哥哥,我与香儿做的蛋糕怎么样,还好吃吧?”李不伟笑道:“味道还不错,就是吃得嘴疼。”周依依听得一愣,忽然明白他这是在开玩笑,慎道:“嘴都烂了,自然会痛了。不过既然好吃,不如明天再做一次如何?”李不伟摇头道:“生日蛋糕,自然是过生日时才吃了。我正奇怪着呢,你早上曾说过,今天是我的生日,还要吃生日蛋糕,可我的生日并不是今天啊,这一年多以来,我也从未给自己过生日。”
周依依此时正站在李不伟身后,听他如此一问,爬到李不伟的背上,悄声道:“怎么不是呢,今天正你的生日。”李不伟仍是一脸糊涂,看到周依依此时正爬在自己背上,便索性将她背了起来,在屋内走了几圈,却始终不明所以。周依依又道:“不伟哥哥,两年前的今日,正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对于我来说,那是一个最最重要的日子,你也是在那天来到我身边的,因此今天自然是你的生日了。”
李不伟听得一怔,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自从回到宋朝之后,他已没有了后世的日期概念,来到临安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谁知转眼间竟然已过去了两年,难怪自己这几日总有些异样的感觉,原来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竟然……
李不伟忽然想想,在自己以前的那个年代,今天也许是自己死去两周年的祭日了吧。在这个日子里,自己的父母必定是悲伤之极,也不知道他们此时如何了。想到这里,李不伟的眼角有些湿润,哽咽道:“依依,其实今天,也是我父母最悲伤的日子了。”
周依依此时正爬在李不伟背上,脸贴着李不伟的肩膀,听到此话忙跳了下来,转身跑到李不伟面前,却见李不伟面带悲色,不禁暗骂自己太过自私,竟然没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得周全,忙道:“不伟哥哥,都是我不好!我只想着自己能够遇见你便是最高兴的事了,完全没有想到你……”说着,竟然忍不住流下泪来。
李不伟见状大急,忙将周依依轻轻搂住,道:“依依,其实你说得没错,今天正是我的生日,不过你是不是要送我礼物啊?”周依依一愣,又听李不伟在耳旁低声道:“依依,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而且这件礼物,在两年前的生日时我就已经收到了。”周依依正在那里难过,此时又转悲为喜,抬头问道:“是真的吗?”李不伟看她眼角仍有泪迹,却已是满脸笑容,露出一排整洁的小牙,样子极是可爱,他忍不住吻了上去,突然觉得嘴唇剧痛,又大声叫了出来。
周依依吓了一跳,急问道:“不传哥哥,你的伤怎么样了?”李不伟道:“我这伤口虽然不大,却是极为碍事。”周依依奇道:“为什么碍事?”随即又想:嘴唇里面弄破了,自然是吃饭也成了问题,当然要碍事了,我如此一问岂不是愚蠢之极?又听李不伟笑道:“嘴唇烂了,不能吃饭事小,但是看着眼前的小美女却不能亲一下,却是大大地碍事。”
言毕,李不伟忽然想起自己许久都未曾开过这样的玩笑,一时又觉得自己的幽默细胞又复活了。周依依幽幽地道:“不伟哥哥,我每天都在你身边,等你嘴好了之后,自然可以时时亲到我了。”李不伟此时已是大悔,心想:依依对我如此真心,我便是随口开个玩笑,她都会认真对待,倘若我还有其它想法,如何能对得起她?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依依,今天谢贵妃又送什么好玩的给你了?”
周依依听李不伟如此发问,一时又是不语,忽然将李不伟紧紧抱住,又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李不伟也不说话,将周依依紧紧拥了过来,只感到此时她在自己怀里,心中便觉得踏实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周依依仍是不说话,李不伟心觉有异,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依依,怎么了?”
周依依抬起头来,李不伟看她眼神颇为忧郁,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显然是有着极大的心事。李不伟吃了一惊,忙将周依依的手臂轻轻松开,又抱着她坐到椅子上面,心中已是大奇:依依今日一定有心事。
过了一会儿,周依依道:“不伟哥哥,我有些事心里总是藏不住,如果不能讲与你听,我一定会憋死的。”李不伟忙道:“依依,有什么事你?***隼矗勖且黄鹣氚旆ń饩觥!?br >
周依依稍稍理了一下思路,这才缓缓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周依依今日一早去见了谢道清,又知道谢道清已有身孕,因此还特意带了自己做的蛋糕。她赶去的时候,谢道清正在陪着理宗赵昀说话,见到周依依前来,赵昀便离开了。谢道清看到周依依做的蛋糕,一时也觉得好奇,当时有太监要前来检验,马上被谢道清拒绝了,道:“依依妹子做的东西,我还能不放心么。”周依依听了也很是感激,当下笑道:“娘娘,自从我改进了蛋糕的做法之后,您还是第一个品尝的人呢。”
谢道清奇道:“我是第一个人?那李不伟还没来得及吃吗?”周依依脸上一红,忙道:“娘娘,我的意思是说,除了我家人以外,您是第一个品尝的。”谢道清笑道:“既然如此,你不妨说来听听,都有谁比我还先品尝呢?”周依依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其实也没多少人,无非是不伟哥哥,香儿,红袖姐姐,还有……家中的一些小丫鬟。”说到此时,周依依的脸更红了,这不明显告诉谢道清,就连家中的下人都已吃到了蛋糕,自己刚才却还在说大话,说谢道清才是第一个品尝之人。
谢道清倒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到的红袖,可是史丞相的千金?”周依依点头道:“是啊,前一阵子,红袖姐姐忙得不可开交,我已好久没见到她了。不过听说这几日ta的事情做完了,又会回到红袖山庄的。”谢道清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与史家小姐交情甚好。”周依依笑道:“这是自然。香儿还和红袖姐学弹琴呢。”
两人说了一会话,用过午饭之后,又继续聊了一些奇闻趣事,等到周依依再次说起史红袖时,谢道清忽道:“依依妹子,我能看得出来,李不伟对你是喜欢之极,而你也深爱着他,对吧?”周依依点了点头,神色间甚是坚定,道:“是啊,如果没有不伟哥哥,我宁愿死了。”谢道清笑道:“小姑娘家,别动不动就提个死字。我只问你,当今这世上,依依妹子可是只喜欢李不伟一人?”周依依听得大奇,心想贵妃娘娘怎么忽然问起我与不伟哥哥的事了?只好又用力地点了点头。谢道清又问道:“那李不伟是不是只喜欢你一个人呢?”
周依依听得一怔,却不知如何回答。谢道清看她神色已知所以,又笑道:“其实,依依妹子大可放心。我能看出李不伟对你的情意,这是万般假不了的,只是你知道为什么皇上以前喜欢贾夫人多些,可如今却经常愿意到我这里来么?”
周依依茫然地摇了摇头,谢道清又继续说道:“自古以来,男子便可、娶妻纳妾,而女子却终身只得嫁人一次,就连皇后,皇太后也是如此。”听到此处,周依依不由得说道:“可是,娘娘,皇上现在最喜欢的是你呀。”谢道清点了点头,又继续道:“正因为他是皇上,所以才必须有三宫六院,至于皇上喜欢谁多一些,却要看各位妃子做的事情是否能让皇上满意了。但是作为大臣又有些不同,没有哪些规定说朝中的大臣也必须妻妾成群的。李不伟如今最喜欢的固然是你,而且我也相信他不会随便喜欢上别人。但是过了几年之后,他的官做大了,就一定与官场上的人有些来往。而为官之道,其中有一条便是官官相护,这个说法,依依妹子也必定是听过的。如此一来,即使他不会喜欢上其它女子,恐怕也会有人主动攀附于他。李不伟正值年轻,如果有人家中正好有待嫁之女,难免会节外生枝。当然了,因为咱们都是女人,而且我与依依妹子又极是合得来,因此才私下讲了这些话,也许是我多心了罢。”
周依依听她如此一说,不禁呆立当地,谢道清见状又笑道:“如果你们二人能早日成婚,再为他生了子女,即使他再喜欢上别人,也只能是妾了,当然这些话都是多余了,以依依妹子的容貌与人品,相信李不伟是不会喜欢上别人。”说着,谢道清又将话题引了开来,问些徽州的趣闻趣事,但周依依此时已有些心不在焉,谢道清看在眼里,又与周依依说了一会话,便借口自己困了,周依依这才告退。
讲到这里,周依依声音小得连自己也听不清了,忽然又抬起头来问道:“不伟哥哥,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小心眼了,竟然好没来由得自寻烦恼?”李不伟忙道:“依依你胡说些什么,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周依依听得眼睛一亮,急问道:“真的吗?”忽又低头说道:“其实,我不管你是否喜欢别人,只是……反正我是只喜欢你一个人的。”
李不伟听得感动,忙上前又是一阵安慰,看到周依依又露出笑容,这才放下心来,心中却不断盘算:谢道清为什么要对依依说这些话呢?原历史上,谢道清并无有身孕,而赵昀也一直是喜欢贾妃的。如今我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历史,竟然使得谢道清因怀上了龙胎而得宠。不过话说回来,据史书记载,谢道清胸怀豁达,顾全大局,是一个很有政治眼光的人,以至于到后来当了太后之后,仍然参与朝政。如今她既然得宠,恐怕也会为皇上出谋划策。在此之前,一直是史丞相控制着朝政,以谢道清的性格,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的丈夫亲政。今年发生的一些事情,似乎已隐隐地露出了一些端倪,看来谢道清果然不简单。眼下的情形是,我既听皇上的话,又不得罪史丞相,如此看起来好像是两全其美,但对于谢道清来讲却并不希望这样,她肯定是希望我只听皇帝的话。如今我在朝中影响力越来越大,实验室中各种技术层出不穷,因此谢道清向依依示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了。话虽如此,但她对依依又似没有恶意,我终究也无法叫依依提防皇帝的老婆吧?根据依依刚才所讲,谢道清说的那些朝中重臣的待嫁之女,难道竟然是红袖么?
李不伟越想越明白,原来谢道清知道wo日后必定受皇上重用,因此不想我娶了丞相的女儿,同时她自己又对依依照顾有加。这女人竟然如此心机,倘若我不知道历史,万万不是她的对手。然而,即使我知道了历史,就是她的对手了么?我为什么非要成为她的对手呢?娶不娶红袖,自然是我说了算的!
心中既然已想得清楚,李不伟已将先前的烦恼一扫而光,再看周依依也不似刚才那般闷闷不乐,当下大声笑道:“依依,别再想这些事了,咱们找香儿去,再研究一下这蛋糕的制作方法!”<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