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府中忙乱,难免出一两个顺手牵羊的,别的就算了,正殿里的丢了怕是成了凶兆。蕊仪赶忙起身,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地拉着满月过去,正殿里隐隐亮着一盏油灯,没听见别的响动,她暗暗退了一步,“不会是出鬼了吧?”
“娘娘,咱们走。”满月一听就打起哆嗦来,拉着她就往后拽。
“父王,伐刘守光,克幽州;征契丹,定北境;灭世敌朱全忠,您的三个愿望如今都要实现了。父王,儿子这些年南征北讨,终于要登基为帝了,那可是您一辈子想却没能坐上去的位子。”李存勖低沉的语声在正殿中响起,短短几句话胸中沟壑、豪情自现。
蕊仪殿外听了,直向满月使眼色,二人一步一停往外面移。李存勖望着面前父亲的牌位静了一刻,心中起伏,仿佛一棵被压制已久的弱苗在那一刻破土而出,然后长成了直蹿云霄的苍天巨木,可声音却忽然低沉了下去,“父王,我完成了您的愿望,他不比我强,您错了。”
“唉呀。”满月只顾着回头拉蕊仪,一不小心撞在了柱子上。
“谁?”
刚巧这是最后一根柱子,蕊仪一个机灵拉着她一转,弄成好像她们是来时撞上的。蕊仪装出一副惊惧的样子,怯怯地对满月道,“原来真有贼人,快去叫人。”
门霍然而开,李存勖阴沉不定地看着她们,不知方才的话她们有否听到,他瞧着那双战战兢兢的剪剪水瞳,半晌方道,“这么晚了,来这儿做什么?”
蕊仪一慌,竟发现手上还捏着半截香,心下一喜,“早先见姐姐的病有了起色,就想着带满月来拜拜,为姐姐祈福。”她看向还亮着的佛堂,微微一笑。
李存勖应了一声,听她这么一说又想起另一件事,看了满月一眼,打发她先回去。眼前光影一动,蕊仪见他并未关门,也跟了进去。她一抬眼,只见供桌上摆着三支羽箭,箭杆光滑油亮,一定是有人经常抚摸所致。
这应该就是老王爷留下的三支箭的遗愿吧,她心下清楚,但因不想让他知道刚才偷听了他的话,就笑了笑轻问道,“这三支箭是老王爷留下来的吧?妾身驽钝,不知可是有什么含义?”
望着高台上的金字牌位,李存勖略说了个大概,深深地看着她问,“父王在时说我不如嗣源大哥,你说要让他知道如今完成这大功的是我,他又会如何说?”
这话不好说,蕊仪到案前拜了拜,借机想了想,“一支箭能不能射得远、射得准,弓的好坏很重要,可是这射箭的人更重要。大将军就好像那张弓,而王爷则是这挽弓的人,居功至伟。”
“净会说些好听的。”李存勖鲜少与女子说这些,听她说的一板一眼的便笑了,紧张地思绪去了一半。
“我还没说完呢。”蕊仪被他打断,说到感兴趣的事,禁不住抢白,“不过,王爷和大将军是兄弟,分得这么清楚有什么意思。”
“若定要分得清楚又怎么说?”李存勖挑眉,正是和这些半懂不懂的说话才更有意趣。
“大哥哥是将,王爷是君,他越不过王爷,王爷也离不开他,这便清楚了。”蕊仪把话说的甚是小心,不过这倒是实话,嗣源那块榆木疙瘩是动不了越过他的心思的。
她与李嗣源有那么一段,李存勖不动声色地冷笑,这一段还不短,他眸光一沉,淡淡的似是不经意,“以前你常去军营找他?”
“那都是随兄长送粮草,不过,王爷只见我去见大哥,怎么就没见我去见父亲大人?”蕊仪半真半假地道,转念一想,他既然明着问了,大概知道的不少。既然二人做了夫妻,还是不要全瞒着,“也不瞒王爷,我与大哥是议过婚的,只是爹爹没有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