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是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能想得到的事实。
再则,即便房主管现在承认了又如何?等到真正需要他承认的时候,他必定会矢口否认,甚至会反咬自己一口。
他既然敢这么做,就想到了可能发生的结果。
所以,杨钊只能冷哼一声,却也不能再在此事上纠缠下去。
屋内陷入了沉默。
房主管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这里也有一个不太愉快的消息,正要告知杨县尉。”
“什么消息?”
“是关于你的消息。”
“哦?那杨某倒要洗耳恭听了。”
房主管看着杨钊道:“我刚从清河驿回来。在那里,我见到了李长史,他同我谈起了你的一些情况。”
“什么情况?”
“李长史这次下扶风,除了转移戴氏人犯,也是听说了你在县内的一些做为,他正在暗中调查你。”
杨钊不答,等房主管自己讲下去。
“他还问了我的意见。我说,杨县尉为人正直,一心为公,是个难得的好县尉。更难得的是,杨县尉还是很有才干的人,绝非普通官员可比。”
“谢谢。”
杨钊才不信房主管会当着李择言的面这样夸他。
但房主管既然这样说,他出于礼貌,也得道一声谢。
房主管似乎看出了杨钊心中所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道:
“只可惜房某人微言轻,我的那些发自肺腑的话,李长史未必能听得进去。据我了解的情况,光是你当众忤逆县尊这一条,便逃不过责罚了。再有便是戴氏一案,不管戴家犯有多大的过错,终究应该由朝廷定罪,再行处罚,而非是一夜之间,满门百余人,被你带人杀得不足一半。这样的事,就算你有再多的理由,也说不过去。还有,为了修筑房公渠,县里也填了不少民力、财力进去,都明明白白地记在账簿上的,如今说决堤就决堤了,白白耗费无数民资不说,还酿成了灾祸,杨县尉做为首倡之人,难逃其咎……”
听到决堤一事,杨钊再也忍耐不也,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决堤毁田,这样的大事,还以为当真能欺瞒住世人的耳目不成!如今反倒成了我的罪状?我倒是很好奇,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提起此事?”
房主管并不恼,摆摆手道:“我不是来同你吵架的。我说了决堤一事与我无关,杨县尉若不信,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杨县尉总该会相信一件事,房公渠是如何决堤的,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更不是那些被冲了田地的庶民说了算……得由李长史说了才做数。同样,朝廷会听取谁的说辞?也绝不会是你一个扶风县尉,而是李长史。”
杨钊冷静了下来。
虽然房主管嘴里吐出的尽是谎话,但最后说的那几句,却是实情。
在这个交通和信息传递极为低效且单一的时代,尚且不说行政和监管体制上漏洞百出,地方长官要做到一手遮天,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一个从九品县尉,连去岐州府里言事的权限和门路都没有,更别说向朝廷申述自己的冤情了。
与他相比,李择言身为上州岐州府内的长史,从五品上官衔,是完全可以凭一句话就断定他的生死的。
而且,州府里的长史,与都督府里的长史又不同。
州府的长史少有具体的职事,一般不过问庶务,但却是州刺史的亲信,类似后世的办公室主任或机要秘书这个职务。
所以李长史说他杨钊耗费民资、酿成灾祸,便等于是岐州府的意见,朝廷自然会采纳。
莫说他杨钊朝中无人,便是有人,除非是能参与政事堂议事的宰相级别的那种实权派高官,也不能轻易推翻地方州府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