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他的嘴角微微抖动着,唇边渐渐现出一丝漠然的冷笑。
那笔迹是那样娟秀,那口气是那样的无奈,她在帕子上写这首诗的时候一定是万般黯然吧?佟鹏心底蓦然一阵刺痛。自从半年前佟鹏间发现了这条帕子的时候,他的脸上就再也没露出过笑容。
有女子清脆的声音在外面语带轻笑地叫了一声“红绫姐姐,老爷在屋里么?”,佟鹏慌忙将抽屉关好,定定神,坐在椅上,重新将自己的水烟袋拿了起来,边沉着声音问道:“谁在外面?”
帘子响动,一个俏丽的身影走了进来,低着头冲佟鹏轻轻万福,道:“老爷,二少爷命我将帐本送了来了。”
佟鹏听她声音清脆,如空谷黄莺,定睛一看,却是那个从厨房里拨到君赐房中的桐儿。此时见她里面穿着明油绿阔脚洒花裤,外面罩着青缎背心,腰上系着松花色的汗巾,越发显得腰肢不盈一握,俏生生站在那里如同一株早春的丁香花。
佟鹏从她手里接过帐本,随便翻了翻,便撂在桌上,皱眉道:“这东西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
桐儿见佟鹏手里拿着水烟袋只在桌上轻轻磕着,知道他要抽烟,忙走上前来,从桌上黑漆托盘里取出火折子,吹燃,替他点上,口内轻笑道:“二少爷还小呢,有些玩心也是有的,人却是极聪明的,老爷只要时常提点着,不愁将来不成大器。”
佟鹏在家里一向很少跟丫头们说话,丫头们见了他也是谨慎有礼,除非是有事回禀,哪里有上赶着说话的?此时见这丫头做事干净利落,极有眼力的一个人,耳内再听她莺声呖呖地说了这一篇话,倒不免对她有几分注意起来。[]
缓缓吸了口烟,微笑着问道:“你是哪里人?怎么到的我家里,吃用可还习惯么?”
桐儿低了头,手搓着衣襟,脸上微微一红,道:“我家里一贫如洗,实在是没饭吃,跟着爹出来唱曲赚两个钱,碰到二公子,他好心让我来府里的。”
佟鹏微微颔首,“你原来会唱曲。。。”目光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忽然微微一笑,自语道:“你们太太也会唱,好听得很,只是很多年没有再听到了。。。”因抬了头,缓声问道:“你会唱《满江红》么?”
桐儿捻着发梢,摇头笑道:“太太唱的想来都是那脍炙人口的有名的曲子,我们这样的人只会唱几句乡村野调,不入流的,不敢唱给老爷听。”
佟鹏跟她说了几句话,见她羞羞怯怯娇憨的小女儿情态,倒觉得烦闷的心情减了不少,笑道:“名篇有名篇的好,野调有野调的妙,都好,回头闲了听你唱两句吧。”
佟儿扑哧一笑,算是点头应允,见佟鹏对她却象颇有好感一样,便仍是站在那里没走,沉默了片刻,话风一转,轻叹道:“娥小姐眼瞅着又要耽误两年青春,想来她的娘家人也是要着急了。。。”
这句话说出来却已经有些越了丫头的身份,佟鹏呆了一下,沉声道:“这里就是娥小姐的娘家,她家里已经没人了。”
桐儿“哦”了一声,脸上倒露出两分诧异的神色,正接着要说些什么,却听外面几个丫头笑语“太太回来了”,月婵含笑“嗯”了一声,便听一路细碎的脚步声进了屋子。
佟鹏吸着水烟,笑道:“去了这么久,娘儿俩都说什么了?”
“不过闲唠些家常话儿,说了些怀宗小时候的事”,月婵边说,边由着红绫替她卸去披风,这才注意到一边垂首肃立的桐儿,不禁“咦”了一声,冲佟鹏含笑道:“这不是君赐屋里的那个叫。[]。。叫什么来着?”
“奴婢桐儿。”忙回道。
“哦,对了。”月婵呵了呵手,接过金儿递过来的手炉抱在怀里,闲闲地问:“是君赐派了你过来的?可有什么事要说?”
“也没什么,不过是送帐本儿。”佟鹏忙道。
月婵不由抬眼看了看他,神色间倒有些微的诧异。
忽然,外面廊上传来一阵急急的低语声,金儿神色慌张地进来回道:“太太,不好了。。。”边说边欲言又止地望了佟鹏一眼。
“怎么回事?快说。”月婵道。
金儿也顾不得避讳了,低声道:“雪姬姑娘滑了一跤,好象是孩子,孩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