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残霞,独揽暮色。
原来当阴霾散去,天地重放光明之后,已是日薄西山的光景。
那片渲染了天际,殷红似血的火烧云,比起那浸满了大大小小残破街巷的骇人红流,原来……原来也不外如是嘛!
与其说,那是一道奇景,倒不如说,更像是要让人发狂怒笑的讥讽。就像是老天爷在说“不是我不怜悯你们,只是你看,我也在滴血!”
数百名仙家子弟,一场恶战被打得七零八落。无主断剑,独立残垣,更似坟头血碑。
昔日繁华鼎盛,车水马龙的城区,如今血流成河,残砖败瓦下压着无数冤魂,更胜人间炼狱。
得亏是赢了,得亏没有白白牺牲,只是这样的胜利,有人笑得出声吗?
或许有吧!或许那些本该可以挺身而出,却缩着脑袋,烧着高香,双手合十,跪地祈求着自己不是下一个短命种的家伙,现在已经笑得声都颤了吧?
或许,在缓过一口气之后,还会大喊一声“老天开眼!老天爷保佑啊!”
“放你娘的狗屁!”
驻足于浮木上的少年,没来由的想要骂人,他的心砰砰在跳,脑袋也是嗡嗡作响的疼!他恨极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恨极袖手旁观,贪生怕死;更是恨极了对生命的消逝,而无能为力!
少年红了眼,他望着那具庞大如山,焦黑似碳,一身血污腥臭远扬,却仍旧有着微弱喘息的蛟龙身躯,怒极反笑!
少年连自个都想不明白,他为何能够笑得出声,他是那样的人吗?这是一种多么羞愧又扭曲的表情啊?
“你凭什么还可以活着?你凭什么还不死?”
双足一踏,少年暴怒的身姿猛然腾空,那根无辜的浮木瞬间被踩入了水底,尔后炸裂成碎块,竟四散激射开来,足以竟见得暗劲之惊人!
凌空的少年双手紧握斩罡,使的却不是最顺手的劈砍,而是反手握剑,双手高举过顶!眼神熠熠,锐利难挡,分明就像是一只即将俯冲扑食的捕蛇鹰!
那恶蛟身上的鳞甲早已剥落得七七八八,嗜血的寒光直入柔软血肉,滚烫的热血溅喷了少年一脸!
然而,换不来妥协,一下紧接着一下,疯狂的剑刃上下而落,快到几乎没影!
仇恨的种子被浴血浇灌过后,仿佛是在尸骸之中,盛开了一朵血色的曼陀罗!因死而生,却又在黑暗中渐渐凋零……
那蛟龙不是不想垂死挣扎那么一下啊!实在是动弹不得,甚至连一声呜咽,一声哀嚎也发不出,就那么被一剑剑带走生机,直到仅余的那只蛟眼,也完全乌了。
堂堂江河霸主,绝世天妖,被一剑剑硬生生捅死!死得,着实是憋屈啊!
张潮虎瞬身来到少年的身旁,一手握住了斩罡,语气毋容置疑,“好了,它已经死透了,收手吧!”
少年缓缓扭动脖子,他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位突然出现的男人,双眸早已不复清澈,深邃暗红,如同是来自深渊的恶鬼。
张潮虎的眉头骤然一跳,随后眼神无比凌厉,嘴唇微动,除了少年,没有人能够听到他在说什么,“我警告你,待在你应该待的地方,他是我的人!滚!”
顷刻间,少年双目睁圆,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如遭雷劈!继而两眼一黑,整个人就那么直直地往后倒去。在他颓然倒下,从蛟身上滑落之时,又是张潮虎手疾眼快,一把将其提起,扛在了肩上。
在跃空而起之时,张潮虎却又不忘回过半边身子,袖袍一挥,一道清风拂过,那蛟龙尸身骤然消失,仅余一巨大深坑,被洪流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