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就在大棚往北不远，路西。礼拜天，校园里静悄悄的。很少的学生在校园里走动，可能是一直选择住校没回家的。</p>
一中正儿八经有大门，铁栏杆做的大门关得紧紧的，上面落着锁。旁边有个小门，虚掩着。</p>
小门进去还有个传达室。看起来比我们镇上的中学正规很多，最起码有校门，有人看。</p>
老黑在学校门口下了车子，回头道：“海超，咱们骑不进去了，就停门口吧。”</p>
我把车子挨着老黑的停下。</p>
“咱溜达进去看看吧，正好学校没什么人。”老黑说着就带着我推开了虚掩的小门，要进去。</p>
“找谁啊？”传达室里居然有人，去了多少个学校，头一次发现有这么忠于职守的传达。</p>
“找人。”老黑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往里走。</p>
我走在后边，正好进了小门，传达室的门也开了，出来个五十多岁的传达。</p>
平头，白色老头衫，灯笼裤，黑布鞋，手里摇着一把蒲扇。</p>
“干什么的？找谁？今天礼拜天，都放假了。”嗓门还挺大。</p>
传达室的中年人出来拦住了我，我进不去了。走在前边的老黑闻声又掉头回来。</p>
“师傅，我俩进去找个同学，在里边等的。”老黑笑着说。</p>
“哪个班的？今天都放假回家了，有限的几个学生在学校。”中年人不算完，刨根问底，很负责任。</p>
“四十级的，我俩进去趟说完事就出来。”老黑又商量着。</p>
“哪个班的？”中年人举着蒲扇追问着。</p>
“三班。”</p>
“叫什么名字？”</p>
“杨，杨建军。”老黑随口说着。</p>
“没有，今天不在。”中年人稍加琢磨，肯定地回答。</p>
“那，那我们进去找找看看，行吧？”老黑不放弃。</p>
“没有，我说没有就是真没在。”中年人毫不让步。</p>
“嗨，你这个师傅，怎么这么难说话？我经常来，好多同学在一中。”</p>
“我不认识你，今天都放假，我放生人进去，丢了东西，出了事，谁负责？”中年人毫不让步。</p>
“你怎么说话呢？谁丢东西？拿我们当小偷防呢？”老黑也有点生气，他可很少发脾气。</p>
除了那天去青山在酒桌上，强势了一些。其他时候老黑都是很柔和。</p>
“我没说你，是说不能放生人进去。”中年人摇着蒲扇，拿定了主意不放我俩。</p>
“你这师傅怎么一点不通情达理？我有急事进去找人。”老黑有点生气了。</p>
“不行！不能进！”中年人态度强硬。</p>
“昌河县就这么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这人怎么这么难说话？”老黑尝试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p>
“领导让我看门，干传达，我就得负点责任，出了事谁负责？还是得找我！”中年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p>
“好！走！海超。”老黑气得拉着我往外走。</p>
“你哪个村的？”刚出了小门，老黑想起来，又回头问了句。</p>
“你要干嘛？问我哪个村的，还想报复我啊？”中年人扯着嗓门也开始大声嚷。</p>
“你吆喝什么？我就是问问，打听一下看看昌河县哪里出你这样的人，怎么啦？”老黑也毫不示弱。</p>
“算了，算了，不值当的，走吧。”我拉着老黑走，主要考虑离大棚很近，吵吵起来，别让二叔办啥事出来再看见。</p>
我拉着老黑，让他别再说了。</p>
“什么事啊？吵吵什么？”身后有人高声问。</p>
我和老黑一起回头，看见一位四十多岁，戴着黑色方框眼镜，头发向后梳的油亮，短袖的确良衬衣，上衣口袋别着两只钢笔，像是老师的人，很严肃地推着自行车站在我们身后。</p>
“哦，是王校长啊。”传达室的中年人赶紧打开小门出来说：“这两个想进去找人，我说礼拜天都放假了，没让他们进。就在这跟我喊，还打听我家是哪个村的。”</p>
“哦，这样啊老刘，好好，我知道了。”</p>
“是校长啊，不是他说的那样。”老黑一听是校长，赶紧转过身来，跟校长点着头。</p>
“我们想进去看看，确实有同学是一中的，说实话校长，我们进去找同学也主要是看看校园。”</p>
老黑把我也拉到校长眼前，“王校长是吧？我这个同学从烟海转学回来的，他爸爸原来就是一中毕业的，他想进去看看他爸爸当年读书的地方。”</p>
“哦？是这样吗？”王校长本来很严肃的样子，露出了笑容，转向我问。</p>
“是的，王校长，我们没什么想法，就是想进去看看校园，这不，没让进，就想走了。真没啥事。”我赶紧解释着。</p>
“哦？你父亲哪年在这读书？哪一级的？”校长扶了扶镜框问我。</p>
“我爸是68年大学毕业，应该是64年高中毕业。61年上的高中吧？”我算着。</p>
“哦？61年？你父亲叫什么名字？”王校长眼睛亮了一下，紧跟着问道。</p>
“我爸叫龙天远。”</p>
“哦？你是天远的孩子？”王校长惊呼道。</p>
“王校长认识我父亲？”我纳闷地问。</p>
“哈哈，岂止是认识啊，我和你父亲是隔着铺的兄弟啊，同班同学。”王校长大笑着说。</p>
“这么巧？王校长和海超父亲是同班同学？”老黑也有些惊讶。</p>
“对啊，进来吧，跟我来，我带你们看看你父亲原来上课的教室。”</p>
王校长推着自行车往小门里走，那个干传达中年人在门外都听得清楚。赶紧帮王校长把门打开，让了进去。</p>
又赶紧朝我俩点点头示意，“请进吧，不好意思，你看刚才我态度不太好，你们也没说清楚，早说王校长同学的孩子，我不烟让你们进去了吗？”中年人脸上也堆起了笑容。</p>
“我们哪知道？这不正巧碰到王校长，聊起来才知道的。”老黑说到。</p>
“行了，没事，一回生二回熟。”老黑摆摆手，“一会出来。我们再聊。”</p>
“来吧，跟我走，我先去趟办公室。”王校长在前边回头说。</p>
“好的，王校长，别耽误你工作，我们随便看看就行。”</p>
“没事，我带着你们看，我还正想了解一下你父亲现在的情况，哎呀，好多没见了。”</p>
九十八</p>
“对了，你叫海超？听这个同学刚才叫你。”王校长推着车子回头问。</p>
“是的，王校长，我叫龙海超。”</p>
“嗯，好名字！现在回来读书了？在哪个班？我怎么不知道？”王校长问。</p>
“我不是在咱一中读书。”</p>
“刚才你说不是转学回来读书了？”王校长指着老黑说。</p>
“对，王校长，是回来读书了，但不是一中。”老黑赶紧回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