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妈妈在厨房忙活收拾，小溪回房间写作业了。</p>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木头扶手沙发上，还是感到不太真实，前天晚上还在跟老黑、班长，佳慧她们吃晚饭，在教室商量解决方案，今天就回烟海了。</p>
而且是再也回不去河东高中的生活了。变化之大，让我难以马上适应，转换。</p>
眼前又浮现了佳慧哭着跑开的情景。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表，晚上七点了。</p>
平常这个时间，在河东高中是刚吃完晚饭，第一节晚自习的时间。</p>
佳慧在干嘛？她听我的话，早点回家了吗？还是在教室参加晚自习？如果在教室，晚上有人去送她吗？</p>
我想象着佳慧一个人在黑黑的夜里，独自骑行。那么柔弱，那么无助。</p>
我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但是离得那么远，我又无能为力。我坐不住了，站起来在房间里转圈。</p>
不行，我要给佳慧写封信，告诉她，我很惦念她。</p>
我从书桌抽屉里找出信纸，又从书包拿出铅笔盒，找钢笔。“咦”一直用的英雄牌钢笔怎么没了。</p>
找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天让班长帮我收拾书包时，送给班长做纪念了。</p>
我又赶紧找找书桌上的笔筒，还好，从里面找到一支以前用的钢笔，不过没墨水了。</p>
书桌上也有以前用的墨水瓶，是我喜欢的纯蓝色的。把钢笔灌足了墨水，铺好信纸。</p>
托腮坐在书桌前，沉思良久，不知从哪下笔。</p>
刚刚写下：</p>
亲爱的佳慧：你好！</p>
房间门就开了，我紧张地回头一看是妈妈，又赶紧把信纸遮盖好。</p>
“干嘛呢，海超？”妈妈问。</p>
“哦，没事，没干啥。”我趴在信纸上慌忙说。</p>
“坐了快一天车，早点休息吧。”妈妈嘱咐我。</p>
“好的，妈。”我站起身来，面对妈妈，正好挡住了书桌。</p>
“嗯”妈妈满意地带上门走了。</p>
我舒了口气，坐下，重新铺好信纸，沉思片刻，奋笔疾书。</p>
佳慧，你好吗？此刻你在做什么？是在教室里上晚自习，还是听我的话，安全到家了？</p>
我很惦念你，很想你，不知你有没有想念我。</p>
我昨天跟父亲去了学校，办好了转学手续。也没有机会再去教室找你，再看看你。</p>
今天一早，就跟父亲坐车回了烟海，此刻我已到家，正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给你写信。</p>
尽管我们都早有预感，会分开各自回自己的城市，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没来得及多抱抱你。</p>
此刻，我多么怀念那些送你回家的夜晚，回想起来那么甜蜜，那么美好。多想再能回到你身边，重温那些令我暖心的日子。</p>
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答应我，一定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一定早点回家！</p>
我还不知道去哪个学校，等去了新学校，会第一时间再给你写信。</p>
你啥时候回西宁？如果回去一定写信告诉我，给我你的新地址。</p>
希望你努力学习，能考一所你喜欢的大学。</p>
期待跟你再见的那一天。</p>
此致</p>
敬礼！</p>
想你的海超</p>
一九八八年一月六日</p>
于烟海</p>
我把信纸折好，到处没找到信封，就先把信收拾到抽屉的最里端藏好。</p>
然后，伸了个懒腰，这时，感觉到确实有些累了。看看表快九点了，眼也有些睁不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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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东高中时，这个时间刚刚下自习课，正准备跟佳慧骑着车子往外走。</p>
我拉开门，打开厨房的灯，想找个水杯喝点水。</p>
看见饭桌上已经摆了两个水杯，摸了摸，稍微有点烫手，看样子是刚倒的，一定是妈妈给我和小溪准备的。</p>
我敲了敲妈妈的门，听见里面正放着电视。</p>
“进来吧！”妈妈说。</p>
我推门进去，“妈，看电视呢？演啥呢？”</p>
“电视连续剧《雪城》，挺不错，知青返程的，你不懂。”妈妈一边看一边回答我。</p>
“哦，知青我知道，我一个同学的父母就是知青，青海的。”我跟妈妈说。</p>
“青海啊，那么远。哪里的同学？也是河东高中的？”妈妈问。</p>
“哦，是的。”我回答。</p>
“哦，男的女的？”妈妈又问。</p>
我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这不自己找事吗？我慌乱地回答，“男的，男的。”</p>
“哦”，妈妈应着，幸好妈妈看得专心，才没注意到我的神情。</p>
我赶紧说：“妈，我有些累，先睡了。”</p>
“好，赶紧睡吧。”</p>
我带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p>
感到心脏还有些过速，我伸手想给自己一巴掌，想想又收回来了。</p>
关了灯，脱得光光的，躺在我久违，温暖的床上，盖着软软的杯子。</p>
贴近被子一嗅，有阳光的味道，一定是妈妈刚晒过的。不用再担心窗外飘进来的雪花和嗖嗖的小寒风。床下也没有老鼠追逐撕咬的声音了。</p>
屋子里静静的，静得能听见隔壁妈妈房间的电视声音，电视剧可能结束了，正在放片尾曲，一个高亢透亮的声音在歌唱。</p>
天上有个太阳</p>
水中有个月亮</p>
我不知道</p>
我不知道</p>
我不知道</p>
哪个更圆哪个更亮</p>
哎嗨哎嗨呀……</p>
山上有棵小树</p>
山下有棵大树</p>
我不知道</p>
我不知道</p>
我不知道</p>
哪个更大哪个更高</p>
哎嗨哎嗨呀</p>
下雪了天晴了</p>
下雪别忘穿棉袄</p>
下雪了天晴了</p>
天晴别忘戴草帽</p>
下雪了天晴了</p>
下雪别忘穿棉袄</p>
下雪了天晴了</p>
天晴别忘戴草帽</p>
戴草帽</p>
心中有个恋人</p>
身外有个世界</p>
我不知道</p>
我不知道</p>
我不知道</p>
我应该属于哪一个</p>
哎嗨哎嗨呀……</p>
不知道是谁唱的，听着很好听。歌词也很符合我目前的心情。</p>
尤其是心中有个恋人，身外有个世界，感觉就是我现在的处境。</p>
而且歌者那高亢有力的嘶吼声，也正是我想要的。我也一肚子的心事，一肚子的苦处向往外倾诉。</p>
最好是哪天自己去一趟南边的山顶，也站在无人的山巅，尽情地发泄心中的郁闷，嘶吼出心中所想，所爱。</p>
决定明天起来，问问妈妈，这部电视剧的主题歌叫什么名字，谁唱的。</p>
明天再播放的时候，我要找一盘空白磁带录下来。</p>
我在被窝里跟着电视机笨拙地哼唱着，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p>
（174）</p>
一夜无梦，好久睡得如此踏实，睁开眼睛，透过窗帘看到外面条刚蒙蒙亮，基本还黑着。</p>
看了看“上海牌”，才刚六点，昨晚睡得早，醒的也早。</p>
不过要是在河东高中时也不算早了，在宿舍五点半就起床了。出去跑操。</p>
六点都快跑回来，上第一节早自习了。只要静下来，眼前出现的景象还是河东高中时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