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嫁衣,喜庆而晃眼。凤冠上的珠帘被撩起搁在上头,一张小脸粉嫩而细腻,那朵大喇叭花似也感应到了这喜庆的氛围,竟给人一种正在奏乐的错觉。
安静*在马车上,有些疲乏地揉揉太阳穴,察觉到一抹视线投注在他的侧脸上,便困惑地扭头望去。入目的,便是这令人心惊的红。
夜舒,要嫁为人妇了。还只是个孩子呢,就要出嫁了。
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心底确确有点舍不得。她就像抹富有生机的阳光,照亮了他雪山般沉寂的生活。现在看着一身喜庆的她,他的心底是既有祝福又有担忧。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能在譬如兽笼的皇室中间无忧地生活下去么?
然而,这忧心也不过是刹那的事。他看到她的手臂抬高,那颗简简单单却意义重大的小黑石从她的指缝里滑下来,那一瞬间,心脏猛地一阵抽搐。
她的眼底不再是单纯的狡黠与笑意,而是带着一种陌生与隔阂,虽然浅,却足够在他们之间划出一条鸿沟。
上官,她是多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啊,事后想起来,肯定能明白你做过什么。
这个孩子终究跟其他人不同,她的单纯夹杂着倔强的原则,这件事后,她之于他们,是怎样的存在,已成了未知之数。
安静清清浅浅地笑起,有些苦涩地微微摇摇头。
舒子叶对着上官焱轻轻颔首:“焱哥哥,我想跟雪莲哥哥说说话。”不知道这两声哥哥是不是最后的道别。
上官焱不是笨蛋,自然看出了她眼底淡淡的疏离。一直无畏的心忽然有些后悔有些羞愧,但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只不过,可能会选择另一种方式,按照钱夭夭那悍妇的话来说,就是直接明了地跟她说。
上官焱张张嘴,抬起的手想如往常般给她一个拥抱,可最后手握成拳,有些胆怯地点点头,退至一边。
他们之间,为何会演变成如今这般境况?就连最后的离别,也道不出一声保重。
舒子叶灿灿一笑,无所谓地走到马车外,对安静招招手。安静淡笑着钻出了马车,站到她面前,轻声唤道:“夜舒。”
舒子叶拉起他的手,眯着眼笑道:“雪莲哥哥,我是自私的,很想不管你的死活就这样藏好药谷通行证。但再怎么自私,我也不是个无情之人,心里总会有歉疚。我暗暗下了个决定,如果我出嫁之前碰不到你,那便留下自己用,否则……唉,命运有时候真是可怕的东西……”摇了摇小黑石,悬挂着的小铃铛发出闷闷的声响。舒子叶在此刻不想以孩童的模样来说这件事,她要他们看清楚,此刻的她,是认真的。
安静怔愕了片刻,饶是通透如他也想不到十岁的孩子还有这般老成的模样,认真中带着连他都摸不透的沧桑。但她分明只是个孩子,他只能认为这是家人的熏陶。
他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你不欠我什么,这事是上官做的不对。但是夜舒,你可以不怪他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至于他这般不顾一切的原因,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要怨,便怨我吧。通行证,是你的东西,你拿回去罢。”
“我不怪他。”直接将小黑石塞到他手里,她灿灿笑着,“每个人都有他最重视的东西,我懂。如果要我在你跟我家里中间选择,我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我的家人。我虽舍不得你,但更重视我的家人。但要说不怨,又是不可能的。我也只能说,以后我是朝阳公主,不再是夜舒。”
“夜舒……”
“小夜夜……”
“好啦,不是有句话说的是,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么!而且焱哥哥也没出卖我,只不过耍了点小心机罢了。我这抱怨也抱怨完了,东西也送完了,得回轿子咯!说来这凤冠可真够重的,压得脖子都差点折了。”
怨气倒是真的发完了,至于会对他们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总之只要他们还是她最初认识的焱哥哥和雪莲哥哥,那她这番话的影响力就不会太简单。虽然这么做对安静有些残忍,可没办法啊,谁叫她是小心眼的母狐狸呢!
耸耸肩就要拉着三哥的手返回到自己队伍里,没想到一阵风过,两个人影快速闪过。
铃铛发出闷闷的声响,她再扭回头去看时,安静手里已是空空如也。
“嗯?怎么回事?”舒子叶困惑地转向一边,竟然看到那个侍从拿着小黑石使劲地摇晃,而幺五则站在安静面前,最后有些委屈地走到舒子叶身边,大大的眼睛眨啊眨,直盯着侍从手里的小黑石。
然后又见路顷彦快步上前来,他哈哈笑着,一手将侍从手里的小黑石扯过来还给舒子叶,继而有些震怒地教训了侍从一顿。
“啊哈哈,公主请见谅,这小子有时候就这样,脑子偶尔会产生某些不可控制的问题……”
舒子叶直接无语,这侍从可不简单啊,竟然瞪了堂堂大将军一眼。而路大将军嘴角一抽,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继续道:“公主啊,本将这下属心里有着一番计较,他夺石头不是因为他有抢人东西的癖好,他只是想说药谷通行证不是人人都能拥得,你有幸得到此物,应该好好保存才是。你这样随便送人,不就相当于穷人得到了一大碗鲍鱼却又傻不啦叽地送给富人一样么?”
传言称,路大将军有着不败之绩,虽有豪放的俊容却是不苟言笑,战场上的他更如爬出地狱的黑无常。而面前这个人,嬉皮笑脸的,说话还有点滑溜溜的。当真是路顷彦?冒充的吧!
舒子叶认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却也没有真的说出来,只是好奇道:“路将军真的很关心下属,连他心里怎么想都知道。而且我先前听过这个哥哥讲话,他不是哑巴呀,您怎么就成了代言人了?”
代言人?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