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经冷了。”
一道影倚在门边,如云长发,无任何装饰,随意披散着,一袭黑亮滚边的束腰金黄蟒袍彰显身份尊贵,有的人就是这么得天独厚,不但相貌生得好,就连气质都极佳,穿什么,像什么。
白衣胜雪,仙姿卓越;华贵加身,气势非凡。到底是天之骄子,慕容云晔……
水的确是凉了,可是我心比它更凉。起身取下屏风上的袍子,一切动作都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习惯是一件要命的事,打从在忘川第一次脱光了泡进药池子里起,在他面前,我早已经忘记了矜持是什么,何况,同塌而眠了那么多年,有的时候,夜里闻不到他身上那股特殊的香味,就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睡着,真是坏透了的习惯。
“人头已经放在了你书房里,如何?是林侍郎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痛苦。”
他的双手白皙剔透,几乎没有人见过它们沾染上血腥的样子,可是,并不代表他就是善良的,他深谙此道,能精确地从一个人的表情、姿势上判断出他死前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苦苦哀求要个利索,我当然成全。”
他过来撩弄着我的湿发,语气柔和道,“我记得告诉过你,残忍的时候可以笑,只需要嘴角微微上扬就好了,笑过了,就会把颤抖害怕都笑出来了。”
“是这样吗?”我凑近过去,让他看个清楚。
他微微点头道,“刀口整齐,一刀砍下,你下刀子的时候越来越清醒了。”
拜他所赐,在忘川岛时的自己的确是像一只一见血就会发了疯的小兽,因为我把每一次的屠杀目标都当做是那个人,我把他欺骗我、利用我的恨都发泄在那一头头禽兽身上,一刀子捅下去后,还要再来一刀子,直到我累了,它也死得不能再死,血肉模糊了。
而出了岛后,刚到南邵的一年里,他不让我练武,远离了杀戮,沉淀了一些戾气,自然下刀子时理智多了。
何况,我很明白,以暴还暴,并不能彻底解决我心里的痛,他的身体疼了,灵魂却在舒适地笑,这怎么可以呢?
“说明我在你的培养下越来越完美了。”
会知道如何把一身戾气收敛干净,放低人的戒备心,再靠过去,脖子上轻轻一拉,血水喷涌出来的一刻,看着那些人眼睛里的惊讶、悲哀,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杀人,久了,就真的如同打碎一个花瓶一般简单、平常,并不需要大惊小怪。
“今晚的月亮真圆,快十五了……”他突然转换了话茬。
可我没兴趣去欣赏今晚的月亮。它太圆,而我缺失的东西太多。
“知道月亮上住着的是什么吗?”他明亮的眸光里充斥着一种叫做美好的东西,想给我讲述一个美好的故事吗?
心中冷笑,“月亮上住的不是嫦娥,只有夜以继日鬼哭狼嚎的亡灵。”
然而,出乎我意料,他没怒,没笑,只是皱起了眉头,很不满道,“太后要是知道你这么说,她会伤心死的,十五……可是她的寿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