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放风筝并不感兴趣。
月事好不容易完了,我便立即着手调查那家陶瓷作坊,最初我以为它是朱墨设在南邵的一个细作中转联系点,以为白小九之所以离开宴会急匆匆地奔去那儿,是因为窃取了什么南邵的机密消息,而一连七日的监视结果表明,那只是一家十分普通的老字号陶瓷作坊,如果非要找出点不同的话,那就是它与别的老字号作坊相比,坊主的记忆力格外超群,但凡是客人绘制的图样,他只需过目一遍,就能把每一个细节以及客人的要求都记住,在制作过程中由于没有图纸,则减少了泄露商机的风险,确保瓷器在还没进入市场前不会有仿品出现。
我本想亲自去逼问坊主,然而想到自己如若出面的话,就一定不能留下活口,把他杀了,就等于是斩断了线索,而派其他人去的话,那些人都是东宫的人,势必会惊动慕容云晔,未免节外生枝,只好作罢。
“依依,过来玩呀!”
不远处,初颜正扯着风筝玩得不亦乐乎。很少见她笑得如此开心过,因为柳含湮就站在一旁吧。
可是,如若她要是知道常被误认为是女子的柳含湮其实打小骨子里就对这些女孩子家的东西十分厌恶,而之所以会来,只是因为十二皇子慕容云夕开口,又碍于太后的缘故的话,她会不会从此就对他死心了?
柳含湮不适合她,太精明太尖酸太刻薄,根本不懂怜香惜玉,对女子都下得了狠手,连吵架都不会的初颜跟他过日子一定只有哭的份儿,何况,他是个冷情自傲的人,从前我就觉得如若让他喜欢上一个女子,那不知是怎样一副难以想象情景,首先那个女子一定要十分耐骂耐打,皮厚之极,还要会勤俭持家,不能做出浪费银子这般可耻的事情来,且对他的汇通天下的抱负有所帮助,而这样的女子十分罕有,如果有的话,被他喜欢上,他一定会待她极好,因为他虽然尖酸刻薄,却也是个细心的人,极有可能会如他父亲一般,一生只娶一人,白首到老不离不弃。
……
我虽然很想对初颜说这些,可是……我是依依,凤临已死,凤临才知道的事,依依应该都不知道。
何况,我不喜多管闲事,我自己的事都还没有头绪。
“听说你们的皇帝这三年身体很不好,几乎都没有出过宫,是不是真的?”我问着白小九。
他与柳含湮从一来,两人脸色就十分不好,皆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柳含湮的心事我知道,因为那对白玉凤凰一夜之间成灰了,虽然南邵皇帝允诺对此事会追究到底给个说法,然而至今没有结果,倒是当日负责保护朱墨使臣的几个侍卫被砍了头,大有不了了之的意思,所以他烦的是此事回了朱墨后无法对元诏煜有所交代。而白小九,不愧是个忠心的奴才,眼神中的担忧不亚于他的主子,难怪如此得宠。
“他身体一向不好。”白小九回答时依旧心不在焉着。
我暗自冷笑着,“当了皇帝,天天山珍海味,后宫美人如云的,还不好?难道他杀人杀多了,所以鬼缠身?”
他觑了我一眼,“谁告诉你的?!”眼神中透着几分冰冷、凶狠。
真是主仆一条心呀,都对一头畜牲忠心到如此地步,一句坏话都听不得了。
我无所谓地撇撇嘴,“不是这样的吗?皇帝都这样,娶很多很多女人,有很多很多孩子,谁要是惹他不高兴了,他说一句话,就有一堆的人脑袋要落地。”
“你对我们的皇帝为什么如此感兴趣?”
他似乎是起了戒心,不过这也正常,要是我被人追着问一件事没完没了,也会这样想的。
“呵呵,崇拜他,不可以?”我说着,俏皮地笑了笑。
我的确崇拜他,崇拜他能够韬光养晦、处心积虑布置一件事多年,毅力可嘉,并取得了他要的结果;我还崇拜他能够明明不喜欢那个叫做凤临的白痴丫头,居然还在她面前压抑着去逼真演戏,甚至不惜砍杀夷族三千将士;我更崇拜他在利用一个人时的彻底程度,可哪怕这个人死了,她尸骨里的一丁点儿灰他也可以拿出来将之作用发扬光大!
如此本事的人,教我怎么能够不、崇、拜呢?
呵呵……
崇拜得我心里都快笑开了花,笑出了血来了。
白小九看着我的眼睛说,“但你是夷族人。”
“所以我更崇拜他呀!灭了一个民族作为娶一个女子的聘礼,所以我决定以后也要嫁一个这样的人!”
“你喜欢满手血腥的人?”
“只要他手上不要沾上我的血。”
“你很怪。”
“呵呵,我只是与别人有点儿不一样而已。”
别人的身体里,没有住进一个名叫凤临的魂。
“他要杀你的至亲,你也无所谓?”
“那他手上就会沾上我的血。”
他眸光一沉。
“呵呵……”我再笑道,“不过我双亲都已经活活饿死了,他想杀,也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