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这几次解救的大多数百姓还是选择了离开。
保障营里也有几十人决定离去,他们要回襄阳。
对这样的结果,宋宝来心痛不已,也有些不解,尤其是那些发出去的路费和吃食更让他肉痛不已。
“你后悔不?”
宋宝来看着成群结队离去的百姓终于没有忍住,尤其是保障营那几十个离开的人更让他有些如鲠在喉,憋闷的难受。
“不后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
李平的脸有些阴沉,真说一点不来气那是骗人。
其实,他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会选择离开,但说出去的话却也不好收回来。
李平低估了百姓们对故土的情感,也低估了百姓们对官府的失望与憎恨。
但这又是他经过深思后的决定,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虽然也很郁闷和出乎意料,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人心是捆不来的。
凝心聚力的小群体远比貌合神离的大群体更让人放心。
虽然数量优势也非常重要,但战争从来不是比谁人多。
“嘴真硬!”
宋宝来有点赌气式的撇着嘴回道。
看李平脸色发青的陷入沉思没有吱声,宋宝来最终知趣的也沉默下来。
可只过了一会儿,宋宝来却还是忍不住疑惑的问:“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土匪们的家眷都愿意留下,百姓们却要走。”
百姓们离去时的千恩万谢和长跪叩拜并没有让宋宝来升出多少感触,经常被人膜拜已经让他对这些场景快免疫了。
“土匪们的家眷选择留下,大概是因为这是最好的生存选择吧!他们已无家无产,走出这里如何生活将是个很大的问题,而一旦被他人知道了他们的底细恐怕死得更快。”
李平的回答有些迟疑,这也是他这半天才大概琢磨出来的。
“那为什么百姓里的年轻女人们反倒留下了不少?”宋宝来看李平好像想通了一些,又继续发问。
“估计是名声已损,不愿回去受乡人的指点和连累家族的声誉吧!至于受没受过侮辱说什么别人也不会信的。而那些岁数大的和有孩子的妇人选择回去,恐怕更多的还是实在放不下家人。”李平斟酌道。
“农民军就要打过来了,回去还要被大贼们霍霍,命都要没了,其他的还有什么用?他们怎么想不明白呢!”宋宝来有些痛心百姓们的糊涂。
李平有些苦闷的挠了挠脑袋,然后才无奈的说:“很多平民百姓们恐怕早就巴不得农民军打过来了,对他们来说,官府和官军才更像是贼,而且是无恶不做的贼。”
宋宝来一听愣了,干眨巴了半天眼睛。
“唉…”
在一声长叹之后,宋宝来无趣的走了。
他要去数数家底,他得找点快乐。
整个早上,不止李平和宋宝来在看着百姓们的离去,很多官兵们也都在围观,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同宋宝来一样有些想不通。
有些人甚至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去阻拦或者将百姓们抓回来。
直到他们看到最高的两位长官在默然观望了一会后相继离去,才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他们将军的决心看来并没有受到任何动摇。
在最外层的寨门之上,段强已经静静的等了很久。直到最后几个零星的百姓离开,寨门被守卫的士兵关闭,他才心有不甘的走了下来。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杨明满面通红的开口说:“段长官,不才让您失望了。竟没想到这些百姓是如此的不知恩图报,都是一群白眼狼。还害得在下在长官面前夸了口,真是羞的没了颜面。”
“不怨你,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段强有些颓然。
“要让在下说,这些蚁民多不识教化,更不知道什么好坏,就不该对他们如此纵容和宽厚,只有棍棒和鞭子才能让他们明白道理。”杨明有些恨恨道。
同在旁边始终没有吱声的石磊用不经意的眼光撇了一眼杨明。
但段强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反耐心的敦敦教导起来说:“咱将军的决定一向正确,我等这些属下就不要说其他了。等日后久了,你自然也就明白,在将军面前我们只有学习的份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明的脸色微微一变,急忙抱拳请罪道:“不才孟浪了,不才没有别的意思,盖因心急才口无遮拦,在下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请长官重重责罚。”
段强愣了一下,想是没搞明白杨明这是请的哪门子罪,但还是一把托住了杨明的双拳,不容争辩的说:
“这是怎么了?无防的。你也是好心,又没有人怪罪于你。你这般才学出众,长官那里我还要好好夸奖呢!愿意到咱军中的秀才本就少见的很,五连的连长也是秀才,也很出色,你们都是人才。将军一向重文,你肯为我做事,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杨明一听,脸色更红,他激动的大声再拜道:“长官,在下愿万死不辞、肝脑涂地尔。”
静静的一直在后边跟着的石磊当即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
这时,段强却突然转过头来对石磊说:“对了,石干事,有个事差点忘了。”
石磊急忙摆正身体,做洗耳恭听状。
段强很严肃说:“早饭时,将军下了命令。以后只要不是战场上的逃兵就不要抓了,也不用审了,不治他们的罪。还押着的那几个逃兵全放了,放他们回连队。”
石磊虽嘴上坚定的答着“是,明白。”可他抬头凝视的表情还是暴露了意外与疑惑。
“不用这么看我,我开始也不信。”段强无意识的挠起了脑袋,显然他现在还没有转过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