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长贵是快要“到站”的县人大主任,在新峡县却没人敢小视他,这是因为他与市委甘新国副书记是儿女亲家。
陈长贵自视甚高,认为以自己的能力、水平、魄力乃至手腕,当一个市委书记绰绰有余,怎奈官运不济,连个正县长都干不上,更不要说当书记了。直到当上县人大主任,才算熬到了正县级。总结自己一生,主要还是由于参加工作太晚,年龄偏大,每到关键处,总是卡在了年龄线上,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也怨不得组织。
陈长贵工于心计,手段也狠辣,又是新峡县土生土长的干部,在新峡县根基很深,一辈子没吃过大亏,但是,偏偏在二个女儿的婚事上,连着吃了“恶亏”。
在外人看来,女儿嫁进了市委领导家,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却不知“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大女儿大旋过得并不幸福,甘峻是庐阳市出名的“庐阳四少”之一,整天就是与那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政治上没半点上进心,生活上也是乱七八糟,竟然还把性病传染给了女儿,有一次还差点把小旋给糟塌了!母女几个为这些事不知流了多少泪,却不敢让大旋跟甘峻离婚。
陈长贵就很后悔,在小女儿小旋的婚事上,就有了“亡羊补牢”的念头,不求给她找个有多大背景的人,只要小伙子人争气、有培养前途、有发展潜力就行。
选来选去,就相中了县委书记高明亮的秘书胡晨阳。那胡晨阳出身是贫寒了些,但小伙子本科毕业,文笔很好,脑子清楚,又沉稳谨慎,深得高明亮器重。
今年春节期间,从大年初二开始,胡晨阳就是在陈长贵家过的,晚上,小旋说是送胡晨阳回县委宿舍,干脆就在那过夜了,陈长贵夫妇俩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走到这一步,陈长贵的意思:争取“五一”前就让二人把婚事办了,等结婚后,让小两口都在家里住,差不多就是上门女婿了。
从大年初三开始,县里干部相互请客、搞酒,陈长贵也是隔三差五的带着胡晨阳出现在各种场合,搞得满世界都知道胡晨阳即将成为他的乘龙快婿。
世事难料,偏偏是这个大家都看好的胡晨阳,竟然在高明亮出事后,跟中了邪似的,硬是不肯揭发高明亮,这样一来,胡晨阳自己不争气,把小旋也害苦了,尤其是二只安quan套的事,私底下早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小旋已经是胡晨阳的人了,再找男朋友,人家会怎么想?
其实,陈长贵也不是没想过,胡晨阳的人品真是不错,小伙子不惜受牵连,也没做“反戈一击”的事,这要搁在古代,就算是“忠臣”了,殊为难得。以胡晨阳的能力、人品,一旦有机会得到重用,还是有前途的。
然而,有二个关键的人,都不看好胡晨阳。
一个就是自己的儿女亲家甘新国,甘副书记的原话是:“官场上最怕跟错人,当秘书的尤其如此。胡晨阳跟错了人,就是倒霉蛋,这种倒霉蛋,以后谁还愿意用他?”
想想也是,高明亮就是甘新国和左达来市长联手搞下来的,在这种情况下,甘新国怎么可能拉胡晨阳一把?他当然也不赞成陈长贵把女儿嫁给胡晨阳,不愿意有胡晨阳这么个倒霉蛋“亲戚”。
另一个就是县长杨文远。杨文远说得更绝:“主席说过,‘一张白纸,才好描绘最新最美的图画’,胡晨阳这张纸,已经画满了高明亮三个字,他自己还死心塌地要保高明亮,这种愚蠢的人,我是坚决不会用的。说得难听一点,世上的男人死绝了,小旋都不要嫁给胡晨阳。”
如此一来,陈长贵就不得不考虑了:在新峡县,李诚彬是左市长的人,肯定是压制胡晨阳的,杨文远又坚决不肯用胡晨阳,剩下华山一条路,就是等汪国本书记启用胡晨阳了,问题是:高明亮都被汪国本抛弃了,胡晨阳一个小小的秘书又算什么?这样看来,胡晨阳恐怕真要成了新峡县政坛上的一棵“死子、废子”,成了谁也不愿意沾上的“麻疯病”。把女儿嫁给他,岂不是害了女儿?
自己的女儿上进心很强,怎么能嫁给一个已经没有政治前途的人?
陈长贵这才下定决心,让女儿与胡晨阳断了,这叫“长痛不如短痛。”
虽然如此,陈长贵每每想到自己这一生,想到高明亮,想到胡晨阳,就慨叹:时也,运也,人再算,算得过天?
……
多年来,杨文远都把自己当成了陈家的一分子。他是陈长贵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也从陈长贵身上学到了很多做官的道理,陈长贵的手段、心计,确实让他佩服。
另外,陈长贵的二个女儿,也是杨文远看着长大的,尤其是陈大旋,像极了她母亲,有一种古典美,算得上是杨文远梦中的情人了。当然,这是极为隐秘的心思,陈家人,包括陈大旋也是不知道的。
他不敢真的打大旋的主意,甘书记的儿媳妇,是他能动的么?
在陈长贵家吃过饭,杨文远与陈家人聊了会天,这才跟着陈长贵进了书房。
坐下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陈主任,情况有点不对啊。”就把宗教局报告的大致内容,以及自己的分析都说了。
听完杨文远的介绍,陈长贵想了想,道:“首先,许枫不可能与李诚彬结盟。这点可以排除在外。”
杨文远点点头:“恩,我想也是。”
陈长贵再道:“以许的资历、背景,也不大可能与你结盟,但不排除有示好的意思。就是说,必要时,希望能相互支持一下,对大家都有利,还可以牵制李诚彬。”
杨文远“恩”了一声:“陈主任,我总觉得,有那个地方不对?”
“你说。”
杨文远思索着,道:“陈主任,你说得对,以许枫的野心,不大可能跟李或者跟我合作。这个报告,如同一份大礼,他到底是送给谁的?他又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报?谁给他回报?如果这些都还没有确定,他怎么就舍得得送这份大礼?”
听杨文远这样一说,陈长贵也觉得很有道理,细想了想,一拍大腿:“咳,我们太高看许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