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府
“公子,公子不好了……”一个穿着家仆衣服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往左彦的书房冲去,一边跑着,一边喊着,直到来到目的地,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却蹦不出半个字来了。
“又怎么了?”书房房门大开,一身月白色锦袍的左彦坐在里间当中,火大地吼了一声,手里的毛笔“啪”的一声拍在书桌上,甩出去一长串黑色的墨汁,身旁伺候磨墨的丫鬟吓得手上一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左彦身子后仰,似万分疲累地靠在椅背,无力地捏捏两眼之间,绯然的红唇再也扬不起一丝笑意,粗嘎的声音说道:“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这两天,叫着“不好了”冲进他书房的仆人一个接着一个,任是云淡风轻惯了的的他,也禁不住这轮番轰炸啊。
自前日开始,便有人呈上钱庄的账簿,告诉他一个糟糕之极的消息:在左氏钱庄存了银子的百姓,这两天疯了似的拿着银票来兑现银,只为了去衙门买那个什么“国债”。
钱庄现银一时告急,再这样被他们疯狂地兑下去,他上哪里去找那么多现银?可偏偏人家手里拿着银票,若是不给兑,那不是砸了他左家的招牌吗?
心中正为此事而烦,偏偏又来一个“不好了”!
“是是,公子!”那少年喘了几口气,急急回道:“刚才有一大群百姓冲到我们城西的米铺,砸了我们的店,抢了我们店中所有的粮食,说公子,说公子为富不仁……”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后面的话太难听。
“该死的,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砸店抢粮,这是一群强盗土匪吗?燕离国还有没有王法了?”左彦一听,身子自椅子上猛然站起,怒目瞪道:“守店的伙计呢,那么些人,都干什么吃的?”
“只因来人太多,有,掌柜的被打成重伤,还有……”他又说不下去了,他不敢说,其实伙计们都悄悄地暗中帮助抢粮的百姓,只因人心所向,他们也觉得公子实在有些为富不仁,明明钱多得用也用不完,却没有一丝慈悲怜悯之心。
再说那局势,民怨迸发,哪里控制得住,别说是几个伙计,恐怕就是来一队捕头,也讨不了什么好。
少年的欲言又止,左彦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啪”的一声,桌上的白玉镇纸被他狠狠地砸下,发出一声重响,磨墨的丫环手中一抖,墨在手里断了两截,墨汁溅在砚台之外,洒了一桌子的黑色。
“滚出去,笨手笨脚的东西!”左彦正在心烦,眼见她弄得一团糊涂,不由一阵上火,哑声吼道。
“是,公子!”丫环巴不得快快逃离这是非之地,像后面有鬼在撵似的,甩了墨就跑,以免公子的怒火再一次烧到自己身上。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外间又传来一阵叫嚣,伴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左彦更是心烦,手下意识地扶住桌沿,坚实的红木桌子,隐隐传来一阵碎裂之声。
“公子,不好了!”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扶着门扉,大口大口地喘气:“公子,方才有一群暴民,砸了我们在城中的玉器古董店,整个店子被他们洗劫一空,包括许多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来人还说,饥民连饭都吃不上,有钱人还要玩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
左彦一听,不由得有些头晕目眩,朗朗乾坤之下,公然打砸抢,欺负他左家没人了吗?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去衙门报案,让他们把财物给我追回来!”左彦努力稳住身形,怒视那伙计。
“回公子,小的去过了,可是衙门的人说,他们太忙了,没有人手。”伙计小心翼翼地回道。公子得罪了太子,衙门的人哪里还敢管啊。
“公子,公子……”远远的,又传来一道长长的呼唤,左彦心一紧,下意识地扯住自己的衣襟,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三月凉爽的天气,他的额间竟然滴了几颗晶莹的汗滴,常年不离手的那把纸扇,静静地躺在书桌一侧,早已被他刚才发脾气时甩出去的墨汁,弄的面目全非。
“公子……”一个衣服前襟画了一个大元宝的伙计,在门口趔趄了一步,稳住了身子,急道:“公子,洗玉街的钱庄没有现银了,兑银的百姓将钱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掌柜的让我们关了门,命小的来禀告公子,速运现银去增援,否则,百姓情绪激动起来,恐会砸了钱庄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