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中也低声议论着这话说得是好，不知陆九思是突然开了窍，还是往日在藏拙。</p>
有同样在丙舍呆了不止一年，清楚陆九思底细的同窗道：“这话不过随便说说罢了，他要是当真知道什么大道妙理，怎么会连先生你的阵法课都过不了？”</p>
王教习看了陆九思一眼，想起他那令人头痛的成绩，半晌后道：“唉……不可以常理论之，不可，不可。”</p>
陆九思：“……”</p>
王教习盯着他又望了几眼，犹豫道：“我在乙舍开了门中阶阵法学的课，你……”</p>
“本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光靠嘴上说两句，便能自证清白了。”眼瞧着众人都快被说服了，忽的有人出声道。</p>
在他开口之前，已有不少弟子偷偷打量过他。</p>
他以稚子之龄，得以与诸位教习并肩，站在尊位，加之衣裳雍容，面貌华贵，一双金眸璀璨夺目……想必是妖王血脉。</p>
此时他自称“本尊”，更是坐实了这种猜测，引得少年们的目光愈发尊敬有加。</p>
陆九思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当即一惊。</p>
澹台千里？！</p>
和他在后山大阵中见过的一模一样，不是成年后邪肆俊美的妖王，就是那个身高刚及他的腰际，力气却大得惊人的小孩！</p>
对方不是因阵法产生的幻相吗？怎么还能跟着他出阵？？</p>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幻相似的，澹台千里从问灵台的主位上起身，斜睨陆九思一眼：“有几斤几两功夫，入阵再测一次便知。”</p>
陆九思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不再怀疑。</p>
这人就是他在大阵里见到的那一个，连构陷的手法都如出一辙。</p>
在阵中对方为了报一箭之仇，按塌了石台，好来扶他;之后抱他出阵，多半也就是为了现下发难。他捏碎了木牌却没有教习进阵接人，十有八九也是对方捣的鬼！</p>
再一想到自己想穿过众教习一走了之时，陡然拉住了他的那只小手……陆九思只恨他没心狠一些，在大阵里多呼对方几下。</p>
澹台千里只当没看见陆九思幽怨的眼神，向崔教习道：“让他入阵再测一次，本尊可代为监督。教习以为如何？”</p>
以他的身份说出的话，分量自然极重，崔教习也得认真考量。他沉吟道：“似乎也可……”</p>
澹台千里看了眼陆九思。</p>
陆九思只想把还小小一只的妖王锤进土里。这谁家倒霉孩子，尽给人添乱来了。</p>
“不必、不必麻烦啦。”</p>
一声清唳，黄鹤自无想山的绝顶翩然而下，骑在鹤背的小道童不等黄鹤落稳，便匆忙跳了下来，挥着手中的信札道：“祭酒、祭酒大人的信。”</p>
他迈着短腿，跑到问灵台前已是气喘吁吁，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把信笺交到了胡子最长的崔教习手中。</p>
崔教习问：“祭酒大人可是出关了？”</p>
“没、没呢。”小道童喘着气，笑得见牙不见眼，“只传了这、这封信出来，让、让交给教习。”</p>
崔教习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封信，看向澹台千里。</p>
澹台千里摇了摇头，他才亲自打开信笺。</p>
“信上说什么了？祭酒大人闭关许久，为什么这时传出信来？”</p>
“怕不是有人作弊，引得祭酒大人震怒了罢？”众人议论纷纷。</p>
崔教习看完书信，重新将信笺叠好。众人都默默收声，等他开口。</p>
“祭酒信上说，今日秋测在后山阵中之事，他都一一查验了……并无异常。”</p>
“破阵之人便按往日规矩，直升乙舍。”</p>
崔教习又道：“祭酒听闻此次秋测有人在半炷香内便破阵而出，甚为欣慰。允诺待他出关，将在乙舍亲自教习阵法……”</p>
别的弟子还没说什么，乙舍弟子已经哗然道：“是祭酒大人亲自教授阵法！”</p>
“天呐！我定要将阵法学的习题再多做几回，绝不能在祭酒大人面前丢脸！”</p>
来看热闹的甲舍弟子不服道：“为何祭酒大人亲自授课会挑中乙舍，若论天资，论修为，岂不是我甲舍弟子更强么？”</p>
左右都比不过的丙舍弟子只能默默羡慕旁人的运气。</p>
崔教习等众人热情稍减，声音渐歇，才看向了陆九思与江云涯两人。</p>
当然，主要看向的是陆九思。</p>
“祭酒大人在信末提到，希望你等勤加修行，莫荒废了课业，待他出关会严行考核，不通过者必有重罚。”</p>
澹台千里很遗憾似的叹了口气，深深看了陆九思一眼，转身离开问灵台。</p>
其余弟子却心思澎湃、愈发不甘起来。尤其是丙舍弟子，只恨自己没进阵试上一试，万一也成功破阵了呢？</p>
那可是祭酒大人亲自授课啊！</p>
有心思活络的当即喊道：“酉时还未过，我等此时若想参加秋测，应当也无妨罢？”</p>
“先生，我也想进阵试试！”</p>
教习们以为自间事了，都去预备着更多弟子入阵之事。</p>
那传信的小道童好不容易喘过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揪着自己的羊角辫为难道：“啊……我还有话没带到呢……”</p>
只有崔教习不敢怠慢这个替祭酒传话的小道童，还跟在他身边，闻言便问：“祭酒大人还有什么话赐下？”</p>
小道童仰头看着他：“你叫陆九思吗？”</p>
崔教习道：“鄙姓崔。”</p>
“鄙先生，祭酒说这话是带给陆九思的。”小道童回想了一会儿，强调道，“是给陆九思一个人听的。”</p>
崔教习也没计较自己到底姓什么的问题，扬手道：“陆九思，过来。”</p>
陆九思不明所以，走向两人。江云涯自然如影随形。</p>
小道童看着两人，一个眉清目秀，一个眉目如画，都好看得紧，登时涨红了脸。</p>
他捂住双颊，微胖的小脸挤出了嘟嘟的肉来，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我编的啦，祭酒大人没什么话要说的。”</p>
“我就想看看陆九思长成什么模样。”小道童又觑了两人一眼，拔腿跑向栖在问灵台边的黄鹤，边回头道，“你长得好看，我也喜欢你。”</p>
陆九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