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里的妖王该是什么样子，现在他就是什么样子。</p>
令人窒息的俊美。</p>
难以言喻的强大。</p>
光是被那双金眸注视着，就让人从心尖到发丝都开始颤抖起来。</p>
“本尊许他陆仙修为，许你陆家百世富贵，他是如何报答本尊的？”澹台千里唇边染血，神情冷漠而凌厉，“取了本尊的心头血，当真以为不必还吗？”</p>
之前那个小孩模样的妖王只是神情怪异，叫人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却是连直视他都需要鼓起十分的勇气。</p>
他再也不需要踮起脚仰头看人，即便低下头，也可以俯视着陆九思。</p>
他在烛光下凝神看过的小手，已经变作了指节分明的双掌，稍稍握紧，便能显露出极强的力道。这只手扣着陆九思的脖颈，抚摸着沾血的伤口，带来阵阵寒气。</p>
“阁下……什么心头血？”没有被对方握紧喉头，陆九思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p>
几次照面，他见到的都是没长大的妖王，还不意以为意。这时才知道原著里那些“气势逼人，令人窒息”的描写居然是真的。</p>
澹台千里道：“你家先祖没说么？”</p>
陆九思艰难地摇了摇头。</p>
不仅是陆家先祖没说，他也不记得自己在原著里看到过这段剧情。心头血他倒很清楚是什么，妖族身上最重要的便是内丹，其中蕴含了妖修的全副修为，若是被旁人取走，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仅次于内丹的就是心头血，心头血中凝聚着妖族的诸多精气，如若有失，虽然不至于形神俱灭，也必受重创，一时间难以复原。</p>
“想来他也自觉无颜对面本尊罢。”澹台千里勾起嘴角，冷漠地笑了笑，“若非失了心头血，本尊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p>
失了心头血，即便是他这样修为深厚的大妖也不可能安然无恙。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变作孩童模样，静心修养，徐徐图之。</p>
陆九思震惊道：“阁下变成这幅模样就是因为……”因为失了心头血？</p>
“就是因为你陆家先祖。”澹台千里接话道，“我在那阵中说过，这是陆家欠本尊的，你可还记得？”</p>
陆九思紧了紧喉咙，脑海中闪过了自己的千般死法。</p>
倘若那位先祖真的胆大包天，取了妖王的心头血，想必立刻炼化，融入了自己的血脉之中。</p>
而陆家因为气运所限，数代单传，如今只有他这么一个小辈，那先祖的血脉自然也由他这具身子传承。</p>
澹台千里要他偿还陆家欠下的债，岂非就是要取他的心头血？他可比不上这些皮糙肉厚的妖族，被取了心头血，那便是非死即残的下场。更有甚者，以澹台千里的性格，想必不满足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大可将他制成人棍，或是投入炼化炉里，烧成一枚十全大补丹……</p>
陆九思打了个寒颤，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和江云涯住在一处了。</p>
两人同为男主，修为定然相差不大，有江云涯在场，澹台千里势必不能这么轻易得手。</p>
等等，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和江云涯有约，对方会在戌时过来拜访。</p>
“我、我不太记得了。”陆九思偷瞥了一眼滴漏，离戌时只差一刻钟了，他要是能拖延上一会儿，江云涯必定会准时过来。</p>
他只恨江云涯太乖巧了，此时要是能提前个一刻两刻的，岂不是大好？</p>
陆九思拖延道：“先祖若是得罪了阁下，是该我等后辈偿还。不知阁下意欲何为，取我性命吗？”</p>
澹台千里轻轻摩挲着他颈侧细腻的皮肤，嗅到了血丝中熟悉的气味，微笑道：“那倒不必。”</p>
“取你性命不过是小事。但本尊的心头血经你陆家数代传承，早就稀薄，便是杀了你，加以炼化，恐怕也不及当时之量了。”</p>
果然想过要炼化他！</p>
陆九思心头一凉，额头上不免冒出了些细汗。</p>
“你怕甚么？”澹台千里撩起衣袖，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轻声缓语道，“本尊向来大度得很，过往的事可以全不计较，这血也必不会白白取你的。”</p>
“你只消每旬给本尊饲一次血，待本尊伤势痊愈，便饶你的性命，再许你三桩事，如何？”</p>
“不、不必了！”</p>
澹台千里在后山阵法中也同样许过他三桩事，但陆九思的心态已然大不相同。</p>
这三桩事哪里是那么好得的？陆家那个先祖可不就倒了血霉了么？</p>
陆九思急道：“阁下能高抬贵手，我已万分感激了。说到报答，那是万万不敢领的。”</p>
澹台千里松开他的脖颈，握住他微微发抖的右手。</p>
他的手指所触处，便注入一股充沛的真气，激得陆九思心血大震，连带着他怀中的沙盘都开始颤抖起来。</p>
“真的不要吗？”澹台千里循循善诱道，“本尊刚进屋的时候，可是见到你在为如何修习阵法发愁啊。”</p>
“你若答应了本尊，本尊自有法子让你能修习阵法，且进境一日千里……”</p>
他要是许诺的是荣华富贵，黄金万两，陆九思必然不为所动。这些他都有，也并不那么看重，偏偏对方能一眼觑准他眼下最想要的东西。</p>
他确实非常、非常希望自己能修习阵法……</p>
“不必了。”陆九思摇头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若是天资所限，确实无法修习阵法，我也认了。”</p>
澹台千里说的话根本没有一句能信。他这时要是点了头，当然能很快拥有“天资”，但转眼就会重蹈覆辙，成为那第二个倒霉鬼了！</p>
况且澹台千里要是想取他的血，哪怕是定时定量地取，也完全不必和他做什么交易。以对方的修为，强取就是了，他难道还逃得过？</p>
这般说法就是试探，对方的恶趣味发作，等着往后看他的笑话罢了。</p>
澹台千里闻言果然目光一黯，似乎十分遗憾。</p>
“那便再取些血吧。”</p>
陆九思松了口气，心道只要没撕破脸，总能从长计议。尽管对方贴得太近，发丝扰得他心神不定，失血的感受又极其怪异，像是有无数虫蚁沿着他的经脉爬行，瘙痒难耐……</p>
澹台千里忽的按住了他的肩膀。</p>
陆九思有些晕眩，将他的身影看作了数个：“好了？”</p>
澹台千里抹了抹嘴角血迹，看着波光摇动的结界，笑道：“不。是有人来了。”</p>
屋中滴漏正好发出了清脆一声响。</p>
戌时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