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晋阳一处幽深的府邸,两个黑影叠在了一起,很快的,一个黑影又消逝在夜色中。
…………
“贩履小儿,竟敢觊觎我洛阳!”许攸一拍手,恨恨的骂道。
沮授皱了皱眉,看袁绍正等着自己,躬身一揖道:“主公,王公节(王匡)有勇无谋,恐怕不是刘封的对手。不过洛阳四郡荒废之地,非得十年休养不能恢复,便是与了刘备也无妨,只是,不能轻易的就这么让给了他们。”
匆匆被袁绍招来,也才刚听说了刘备居然打着赈济洛阳四郡灾民的旗号,着刘封领兵压着大量粮草前往洛阳去了,情急之下,沮授也只理出了这么一个头绪:刘备要对洛阳动手了!
“则注,此话怎讲?”袁绍皱了皱眉,不悦的道。
许攸眼珠子一转,大声道:“不错,就是将洛阳四郡让与刘备,再将贩履小儿的狼子野心昭告天下,看他如何应对天下悠悠之口!”
沮授正要说话,冷不防让许攸抢了过去,眉头大皱,一时气结,微有不悦的看了许攸一眼,默默退了回来,将说话的机会让给了许攸,自己在一旁手拈长须,细细的再考量刘备这一番行动的得失机宜。袁绍看了许攸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许攸心电疾转,他恨刘备父子恨得牙痒痒的,不过他更清楚沮授的才智,沮授认可的事,绝对有他的理由。作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缓了缓气,心中已有了主意,洒然笑道:“主公,将洛阳四郡让与刘备,反正洛阳被董卓这一把火烧得已经残破不堪了,除了几十饿夫,什么也不剩,早没了当年大汉帝都的盛况。刘备夺了洛阳,也不过是一个包袱罢了,难道他还能从地上挖出金子来?哈哈,而且,刘备夺了洛阳,短期内,主公至少还能收到四个好处!”
说罢,许攸傲然于郭图审配等人脸上一一扫过,看沮授那一脸的不悦,尤为的得意。袁绍不置可否,看了许攸一眼,笑道:“子远总能给孤一个意外的惊喜,你且与孤细细道来!”
许攸微微一笑,也不谦虚领了袁绍这一声赞,徐徐道:“其一,初平元年刘封曾以赈济灾民为名,掠虏了十万洛阳流民回到并州,当时刘封为缓和军粮不足,一度在洛阳大肆抄略。洛阳的世家大族无端受祸,无不恨刘备父子入骨,这一次刘封出兵洛阳,洛阳豪杰必然会全力助王匡抵御刘封,而今年洛阳飞蝗如雨,刘备既然要赈济灾民,就让这些饿鬼农夫们去找刘使君大人要饭吃好了!”
袁绍轻“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顶多算是给刘备加了顶担子,算自己哪门子好处?郭图脸上微微浮起一丝不屑之色,轻嗤了一声,似是对许攸的狠毒之计很不以为然,又像是看着许攸小人得志的模样,一肚子的不舒服。许攸看在眼里,也不去理会他。
“其二,一旦刘备用兵于洛阳,主公只需着王匡尽力将他拖住,必要时,还可以联合董卓,就是不能让刘备遂意,还要给他几分希望,令刘备深陷于洛阳泥潭中欲罢不能。到那个时候,主公则可以从容的讨伐公孙瓒,以主公之英雄,既已断了刘备之制肘,要击灭公孙瓒,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袁绍微微一笑,许子远就是会说话,不过,公孙瓒一日不灭,孤一日不得安枕!
“其三,刘备先前击走张杨,无视同盟之谊,早被天下人所唾弃,前又与董卓私下媾和,为让朝廷正式承认他领并州牧,以金银珠宝大肆贿赂董卓,置天子朝廷大义于不顾,更是犯了众怒。若是这次他再击杀王匡,主公便可以兴堂堂之师,号召天下英雄共起讨伐刘备!”
想不到,在子远心中,王匡已经是个死人了。袁绍轻嗯一声,若不能保住洛阳四郡,一个死了的王匡,确实比活着的王匡有用。
看着袁绍并不表态,许攸心中竟突然有了几分不安,不过他是个死要面子,话已出口,哪肯就这么轻易了放过:
“其四,主公与董卓有血海深仇,一旦刘封占了洛阳四郡,则断了主公讨伐董卓的路,刘备虽然兼领并州和洛阳四郡,便他却要独自承受董卓的大军!那时,主公只须遣一说客共邀董卓,随便许给董卓一个甜头,主公击并州,董卓击洛阳,将残破的洛阳再让回给董卓,主公自己要了并州,刘备焉还有活命的道理?”
“简而言之,”许攸嘿嘿一笑,悠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很是惬意的一饮而尽,两眼放光,朗声大笑道:“主公就是让刘备只管去取洛阳好了,只要将刘备的并州精锐尽行拖在洛阳,主公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公孙瓒。只要收拾了公孙瓒,再联合董卓一起对付刘备,只要击灭了刘备,这大汉江山,还不就是主公囊中之物?”
荀谌辛评等人闻言不由色变,许攸的这话,已是大逆不道之辞了!袁绍眼睛一亮,满意的看了许攸一眼,却见荀谌出列要说话,只作不见罢了罢手,淡然道:“子远醉了,我袁家世为汉家大臣,大汉江山自然是天子所有!”
许攸微微一笑,瞥了一脸尴尬的荀谌一眼,恭身向袁绍一揖,呵呵笑道:“主公教训得是,是攸一时失言了,请主公责罚!”
袁绍罢了罢了,并不在意。郭图与辛评相视一眼,笑道:“听子远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子远妙策,天下何愁不定?哈哈,想不到田丰号称智者,却出了这等下策,自陷主君于死地?嘿嘿,刘备父子信用田丰这等庸人,竟至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违逆,不死,更待如何!”
许攸脸皮一僵,说不出的难受,冷冷的盯着郭图,寒声道:“攸愚钝,思虑或有不周之处,愿公则(郭图字)另出良策,或可为主公裨补一二!”
袁绍微微皱眉,又有些担忧了起来。听郭图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许攸太过想当然了些,刘备敢出兵洛阳,必是有所倚仗的,只是刘备的倚仗是什么,他却一时想不明白。
“岂敢,岂敢!”郭图浑不在意许攸那愤怒的目光,草草的对许攸拱了拱手,谦然笑道:“图对子远的妙算是由衷的佩服,一时想到妙处,不觉拍手称赞,绝无其他心思,呵呵!”开玩笑,他纵有良策,也不愿拿出来替许大嘴巴“裨补一二”。
许攸大怒,白净的脸上登时化为一团青紫,恨恨的瞪着郭图,却碍于庭议,发作不得。
“则注?”袁绍皱了皱眉,也懒得理会这两人的斗鸡眼,看向沮授。
许攸一怔,袁绍心中,最倚重的人,原来还是这个沮授!
沮授向袁绍躬身一揖,道:“主公,田元皓智计过人,刘备父子善于谋断,他既下定了决心要讨取洛阳,必然也已经想到了主公的应对之策,愚以为,刘备是打定了主意,要牺牲公孙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