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一句话,声音赫然重了起来,有如平地一声雷,在厅堂上轰的炸了开来。便是沉稳如吕布,亦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身边的徐荣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冷汗汵汵,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惟恐喜怒无定的董老大会把邪火撒到无辜的自己身上。
董卓瞥了一眼犹在站立的吕布,冷哼一声。吕布垂头不语,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变化,心里却也是七上八下的乱颤了好一会。
“是!”李儒闭上双目微微缓了缓了口气,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向董卓重重的一顿首,也不爬起来,还是直挺挺的跪着,平静的道:“太师,岳父,儒这一番话,请岳父一定应允!”
李儒比任何人都了解董卓,虽然董卓喜怒无定,对自己人却一向很宽厚,自己再怎么冲撞了他,最多也不过受几声斥再不见罢了,却是不会如那些朝臣一般,动不动就给灭了族。虽则如此,董卓能不能信了自己,还如未进洛阳时那般的言听计从,李儒却没有把握。
“嗯?”听了李儒这话,董卓鼻音重重的应了声,认真的打量了李儒一番,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肥硕的身子沉沉的往身后一靠,“李儒啊,你们这些人里,我都待你们如子如侄,别人都怕我怕得要死,也就你,你敢惹我生气。我却从来不怪你,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这一番说话的语气,便似当初未进洛阳时一般,吕布徐荣却是从未看到了一面,俱是心下骇然,只道这下连李儒也要遭殃了。
“是太师仁厚,儒有负太师大恩!”李儒却是轻松了下来,有些黯然的道。
“嘿嘿。”董卓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那短命的女儿死了,可你还是我的女婿,孤知道,天下人人都可能叛了孤,就你,你不会!”
李儒低头默然,两眼一阵酸楚,几乎就要掉下泪来。吕布却是暗怒,一直以来,他为董卓引为左右,出入相随,原凉州系诸将人人嫉恨,却原来,还不如这一个磨嘴皮子的竖儒!
“说吧,孤听着。”发了一通感慨后,董卓似着便有些累了,伸手抓过酒瓶高高抬起,哗啦啦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饮了下去。
“太师!”李儒长长吐了口气,仿佛满腹那多年的积闷就在这一口气中,一扫而空了一般,沉声道,“既然刘封已夺了弘农,下一步,必然是与刘备合力,兵指河东!与其让华雄与他们在河东死斗,不如,便将河东一并让与他罢!”
“嗯?”董卓啧了啧他那肥厚的嘴唇,不置可否。吕布冷笑一声,前面说去趁火打劫的人是你,这会见势不妙,提早开溜的人也是你,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尽了!
“不但要将洛阳四郡都让与刘备,还要与他示好,送个大礼给刘备父子!”
“这又是为何?刘备父子屡次犯义父虎威,若是不给他们点教训,还要示好,岂不让天下人看我们笑话!”吕布忍不住冷哼一声道。
李儒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吕布一眼,自吕布斩丁原投奔董卓以来,一直便是一副舍我其谁的嘴脸,对于议事这种小道从来都看不上眼的,仿佛天下事只要他一出手就能手到擒来一般,边一次却难得的一次出言反驳自己了!
董卓看着李儒还跪在那里,吕布高大魁梧,极不协调,罢了罢手道:“文优,起来说话。”
“是!”李儒低头微一皱眉,站了起来,仿佛没有经着吕布这一打岔一般,向董卓躬身一揖,道:“太师,刘备得志,心中最不舒坦的,便是袁绍了!王匡本为袁绍铁杆,也为刘封所击杀,刘备与袁绍之争,已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
“可是你也说过,袁绍小儿一时还不会与刘备翻脸呢!”董卓有些心动了,疑惑的道。
“袁绍之所以一再忍着刘备,是因为他要腾出手来一心对付幽州公孙瓒;而刘备与公孙瓒是姻亲之好,若无太师与他为敌,他亦无坐视公孙瓒为袁绍所夷灭的道理,一旦太师与他修好,再稍稍添上一把火,刘备与袁绍之争,便再避无可避!”
“哦?”董卓微微动容,片刻之前的盛怒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双阴鸷的三角眼里凶光烁闪,激扬不定,“刘备,他可会信得过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