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块钱的事被父亲否决后,憋了一肚子委屈的母亲自己一个人在家越想越气。她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梳理了自从嫁进这个家后所遭受的种种不满。站在厨房门口的她对着里面正在切菜的我父亲一口气说出了成百上千条足足可以让人下十八层地狱的理由。
在她口中提到最多的还是大伯和二伯,庆幸三伯走的早,要不到现在他估计也会因深陷这些麻烦琐事而苦恼。即便母亲在父亲面前喋喋不休,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坚定他的立场。他在厨房切菜,母亲就站在他后面,他去浇花,母亲就跟着他,他去上厕所,母亲就站在厕所门口。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们两个人形影不离的在一起。
母亲的抱怨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好像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样子。看着无动于衷的父亲,母亲急了眼,她看到我在客厅拉长了耳朵偷听他们说话,便朝我说道,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啊。
我该说对还是不对。我看着正在播放的晚间新闻,上面报道了一男子把一条剃了毛的狗误认为是一头狮子,警方出动了大批警力前往事发地;在河边找到了那头站起来比人还大的狮子,记者赶到时它正在河里准备捞鱼吃,看到摄像机架在了自己面前,狮子狗很配合的摆起了造型,还朝其中的女记者撒起了娇,最后‘汪汪’的叫了两声。
我的笑声激怒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母亲,她问我是不是想让人踩在脚下摩擦一辈子,什么时候了还笑的出来。我立马收回笑声赶紧说不是。此时大伯的样子瞬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心中的怒火又重新被点燃。
现在的父亲寡不敌众,往常一对二的模式还不用我出场,他就在母亲那倒下了。上完厕所出来后,他继续切着已经被剁成酱的番茄,心里谋划着反击的方法。母亲站在旁边声音越说越大,手舞足蹈的指天骂地,伸出来的食指不停地在我和父亲之间来回转移。
父亲把切好的番茄酱装到了碗里,趁着我母亲喘息的瞬间,他说这事你们要真想这么做,别拉上我就好;此后的他没在说话。
在这一天当中,从焦躁演化成委屈的母亲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早就猜测到丈夫的软弱,却又无能为力。
口干舌燥的她感觉疲惫不堪,在吐槽完父亲煮的番茄汤里没有鸡蛋后,她躺在了沙发上鼾声四起。
当我听说奶奶再次入院的消息时,我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从医院回来后我拉开了抽屉,把钱包里的七千块钱取了出来。我一张张反复点了得有四五次,我看着仅有半个指节高的百元钞票,细想着这些年自打我记事以来,这两家人在我眼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为什么我们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阿谀奉承呢?想来想去我悟出了一个道理,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它最多只算是一个导火索罢了。家里遭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不能说和奶奶没有半点关系,最大的原因是父母已经习惯了被人欺负。
在踏进医院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待会无论父母用怎么样的方式对待那些家人,我都应该用我的态度来捍卫尊严。一部较为经典的香港电影里有一句台词一直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让我热血沸腾,仿佛要去干一番大事业一样。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允许任何人用枪指着我的头。”
当我想起这是英雄本色里周润发说的台词时,我们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进去时我忽略了所有人的存在,余光里看到了二伯一家,久违的妹妹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她前几年借我的钱说救急用,但没过两天就把我拉黑了,她是如何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大娘和那母女两还是没来,大伯一个人坐在奶奶的床脚,一向节俭的大伯,总说自己的儿子老给他买球鞋,自己都舍不得穿,所以就先拿给已经结婚的儿子先帮忙穿几天再给他穿。八年前的一次家庭聚会,服务员在上菜的过程中不小心碰掉了大伯的头发,一团黑乎乎的假发在麻辣火锅里不停地翻滚,像极了七分熟的毛肚,等捞出来后已经所剩无几。我有些吃惊的看着没有头发的大伯,条件反射似的使劲抓了抓自己脑门上的头发,吃饭的时候我的手一直捂着头,记得当时母亲还问我是不是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