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为什么一到咱们家,就经常跷着一双大脚晃悠?”
“哦,我没感觉到啊,”
“哦?”刘耀德恍然大悟地笑,“原来我的岳父岳母大人是爱屋及乌呀,因为自己的千金是大脚,所以,每看到淑女跷着大脚晃悠,不但不觉得闹心、讨烦,还感觉很可爱、可亲,很舒服,是不是?”
“啊!”青霞目瞪口呆,无话可说。她不知道丈夫由一个孩子般快乐突然转变成尊傲、自信、自负的大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啊什么啊,”耀德趁机吻了一下青霞没有合拢的嘴,又笑,“长一双大脚并不是她的错,经常跷起来晃悠,就是她淑女的不对了。”
青霞突然被吻,回过神来,“腾”一下掀掉被子,呼一声伸出一只大脚,跷到耀德的脸上,蜻蜒点水似的在丈夫脸上晃了一下,又急速缩回锦被里,半生气半撒娇说:“耀德你再说,再说……我以后也晃。”
“好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怎么晃都行,可她淑女偏偏在公共场合晃悠,幸亏是咱们家,要是遇到二嫂家,不拿把刀把她那只正晃悠的大脚给跺掉才怪呢。青霞,你也替别人想想,我尚且如此,那娘呢,那二姨娘三姨娘呢,那更多的人呢,淑女是侍候你的,背后也劝劝她,改了这陋习吧,不能像她的名字一样变成一个淑女,那变成半个淑女也行呀。”
“淑女不只是侍候我,她不也同样听你和娘的使唤吗?我背后会劝说她,你这个少东家也可以教诲她,再不要这样在我本小姐面前绕弯子了。”
“我教诲淑女?这可不是我刘耀德所该过问的事情,应该属于后宅主事之人所管,就由你青霞来完成,告诫淑女,没人的时候,把脚晃个够,有人的时候,忍耐着点儿,特别是人多的场合,那是万万晃不得的。”
“嗯。”青霞知道,丈夫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她提这事,肯定有人在丈夫跟前烧底火了。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淑女晃脚确实不雅观,特别是人多的场合。
耀德担心青霞心里为淑女晃脚的事不舒服,便灵机一动说:“好了,不等守岁到子时,我们睡觉。”
耀德的话音刚落,刘家大院便敲起三更鼓,进入了子时半。立时,四面八方的远近,便传来了噼哩啪啦的鞭炮声,起初只是一两处,接着便像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一样,由缓到急,由第一声的呼朋唤友,到铺天盖地的倾泻翻滚,仿佛只是喘息之间,鞭炮声便充斥着整个天地之间。仿像人间被突然扔进了一个疯狂怒吼的无际深渊之中。
鞭炮疯狂怒吼、暴跳如雷了一个时辰之后,整个世界就像刚刚刮过了龙卷风一样平静,就像海啸过后的海面,安静祥和的就像刚刚顺利分娩过后的慈母。
就在这个世界凝固了一样又恢复午夜之前的安静时,就在每个人都昏昏沉沉,无牵无挂地沉睡在大年三十至新春佳节的过度夜里时,在这寂静寒冷的夜空,突然传来石破天惊似的叫喊:“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来我长长。你长粗来做栋梁,我长长来穿衣裳……”
叫喊声像尖锐锋利的闪电,一遍又一遍地撕破寂静,撞碎寒冷,磨擦着刘家大院里所有将要进入梦乡人的耳膜。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叫喊,立即让青霞惊诧的僵硬了,她身体里所有流动的东西,都在一瞬之间凝固了。一听声音她就知道,这是淑女暗信了张姨娘的话,想让身体长高,在抱椿树念长高的咒诀。
正要吹媳烛灯的耀德,突然听到这寂静夜半的刺耳叫喊,他脸上正荡漾的一切表情,和自由伸展的动作,就像正流动的液体突然被冰冻了一样——静止凝固了。好一会儿,似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他,冰冻的表情和动作才慢慢缓解鲜活起来,只见他紧咬嘴唇,强忍住汹涌澎湃的笑,呼的一声吹灭烛灯,腾地跳上床,嗖地钻进被窝,背向青霞,像大虾一样弓着身子,蜷缩一团,紧紧用被角捂住嘴,压抑住山洪暴发般的狂笑。
黑暗之中,青霞清清楚楚感觉到,丈夫的身体,在不住的强力颤抖,床幔帐帏、锦被香枕,甚至整张床都在随着丈夫的颤抖而乱颤。于是,青霞轻轻的、暗暗的,将手放在丈夫身上的锦被之上。果然,丈夫的身体,正抽风似的,猛烈地抖动。青霞知道,黑暗之中的丈夫,正压抑着自己不笑出声来,而这笑声,来自于寂静的夜半,淑女那刺耳的叫喊。而丈夫的偷偷狂笑,让青霞感觉到,这整个世界上的人,仿佛都在黑暗的掩护之下,像丈夫这样正偷偷的狂笑抖动。
青霞又气、又恼、又好笑,使劲推了丈夫一把,嗔怪道:“再笑!”
耀德被青霞这一推,汹涌狂笑的闸门再也关不住了,势不可挡地奔腾汹涌起来,闪电般冲破喉腔,刹那间转换成天嘣地裂似的狂笑。
耀德狂笑着,在床上翻腾着,口里呜啦着:“青霞,来年……等着看淑女的身体长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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