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进行的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建虏攻城不下，受到不小的损失，又惧于城上火炮的射程和威力，不得不后退五里结营。</p>
初战失利，大帐内的气氛较为沉闷，皇太极却是神情平静，缓缓说出了下一步的布置。</p>
要知道，此次大举出动，皇太极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攻取锦州、大小凌河等城。</p>
“锦州被围，明廷必然震惊，必调援兵前来解围。”皇太极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军便可诱其野战争锋，发挥骑射长技，一举歼灭明军。”</p>
其实，攻打刚修筑完成的锦州受挫，也多少令皇太极感到意外。所以，能攻下最好，攻不下来，也只能进行备用计划——围城打援了。</p>
代善老神在在，微微颌首，似是表示赞同。</p>
阿敏微抿嘴角，似是微笑，又象是冷笑，也没吭声。反正他的镶蓝旗在攻朝作战中损失很大，攻打锦州自然不能再派他作主力。</p>
莽古尔泰的大眼珠子转了转，沉声说道：“攻打锦州，正蓝旗损失较大。再攻城时，恐怕不能再担任主攻。”</p>
皇太极目光一闪，心中怒火升腾，但还是压制住了，装作沉吟的样子，没有马上回答。</p>
伤亡一千多人，这就叫损失较大？不过是生出了忌惮防范之心，害怕正蓝旗的实力下降，不能自保而已。</p>
可谣言还未澄清，也没法彻底消除众人心中的芥蒂，索性先置之不理。</p>
因此，皇太极若是逼着正蓝旗继续攻城，难免坐实了要剪除异己、借刀杀人。</p>
“再攻城池时，就由两红旗担任主攻吧！”代善缓缓开口说道：“若是伤亡惨重，再换两白旗。汗王以为如何？”</p>
皇太极颌首称是，又提醒着说道：“兵分八旗，却是同为一体，为我大金支柱。作战时自当全力以赴，伤亡损失也会得到补充，本汗在此保证，会公平公正对待各旗，绝无偏私。”</p>
阿敏撇了撇嘴，心说：狗屁。我镶蓝旗的损失呢，只给了两个牛录，和损失相比差远了。</p>
皇太极心中无奈，知道仅凭几句话难以挽回人心。</p>
就是代善的建议，看似公平，也是拉上了两白旗。意思很明显，要么大家都损失，别可着一两个旗的实力损耗。</p>
没提两黄旗，那是给皇太极面子。真要打起大仗来，凭什么两黄旗不参与？</p>
“本汗欲从沈阳调援兵，诸位以为如何？”皇太极面色不变，又说起了第二项布置。</p>
阿敏挠了挠头，说道：“只怕守卫空虚，毛文龙会趁机攻袭。”</p>
皇太极冷笑道：“东江军在援朝大战中损失惨重，短时间内能恢复过来？”</p>
代善沉吟着说道：“从时间上看，东江军确实难以恢复实力，但也不可不防。汗王从沈阳调兵增援，还是不宜过多。”</p>
“毛文龙狡诈，不得不防。”莽古尔泰出言附和道。</p>
阿敏也赞同道：“大贝勒老成持重，某深以为然。”</p>
皇太极心中暗叹：这三大贝勒虽然表现不同，但却互相帮衬，有联合抗衡大汗权威的迹象。</p>
皇太极沉声道：“那就调博尔虾、图尔格两部前来增援。”说完，他也不再征询别人意见，又说起了劝降锦州守军的事情。</p>
谣言的作用正在不断显现，后金高层已经出现了裂痕。皇太极要剪除异己、称帝独尊，三大贝勒则心存忌惮，加以防范。</p>
尽管分裂和内讧是郭大靖所希望的，但也没太大的奢望。只要各旗旗主有了保存实力的心思，在作战时便缩手缩脚，这也能让他满意。</p>
………………..</p>
京师，皇宫。</p>
天启帝面无表情，听着兵部尚书阎鸣泰在奏报锦州战事。</p>
“丙戌巡抚辽东袁崇焕题：满尤二总镇遇夷兵于笊篱山，彼众我寡，射伤夷名数多不能割级，今已退至塔山……”</p>
这已经是袁巡抚所谓的“援救”中最有力的一次了，即由满、尤二将率领四千人，在笊篱山与后金军遭遇后，便退回了塔山。</p>
而在这前，袁巡抚还筹划组织了数次“救援”，分别是：</p>
“募死士二百人，令其直冲夷营，如杨素用寡法，今已深入未卜存亡……”</p>
“又募川浙死卒带铳炮夜警其营……”</p>
“又令傅以昭舟师东出而抄其后……”</p>
“且令王喇嘛谕虎酋领赏夷，使贵英恰率拱兔、乃蛮各家从北入援，无所不用其力……”</p>
“时内臣孙茂霖、总兵满桂统关兵一万到，亦非当夷者，今于万中选二千，关外选二千共，四千为奇兵。令尤世禄、祖大寿督兵，抄道而东阑出敌后击之，此行决一死战或可淂志……”</p>
好嘛，又是死士，又是死卒，又是水师，又召蒙古诸部，又出奇兵袭敌之后。招数花样儿百出，好象是冥思苦想、竭尽全力。</p>
可仔细一看，认真一想，这些手段却是全无用处。</p>
二百人冲营，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也白扯呀！蒙古诸部，那就更远水不解近渴，纯属扯蛋。</p>
更让人迷惑的操作是，满桂率一万人马从山海关赶去增援，袁巡抚扣下八千，从宁远再抽兵两千，凑了四千人去救援锦州。</p>
好吧，袁巡抚运筹帷幄，已经看出了皇太极要围城打援的阴谋诡计，就是不出兵，不上当。</p>
但你早干嘛去了？拿朝廷的银子修锦州、大凌河、右屯卫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会有现在的结果？</p>
阎鸣泰奏完，躬身垂首，听候皇帝定夺。</p>
木匠皇帝微垂着眼帘，沉声问道：“当初议修锦州三城时，辽东巡抚是如何说的？”</p>
修筑锦州三城时，不是没有大臣反对，也指出了这些孤城若被围困攻打，如何处置是个难题。</p>
阎鸣泰低着头，无奈地挑了挑眉毛，奏道：“启奏万岁，辽东巡抚说：‘逐步而前，更迭进取。战则一城援一城；守则一节顶一节。步步活掉，处处坚牢。守关与复地不得分作两截功夫。’”</p>
天启帝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大殿内一片死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