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给那位老先生，赏了三百多两。”唐芊转而说道。</p>
“三百五十五两。”林朔月回道。</p>
“记这么清楚？”唐芊问道。</p>
“给他的最多。”林朔月嗯了一声。</p>
“听你的语气，还想要回来？”唐芊说。</p>
“如果可以，是想要回来的。”林朔月承认道。</p>
“真是个财迷。”</p>
唐芊蓦然笑了起来，本就透着一股子灵气的少女，当她不再紧绷着心思，展颜笑起来的时候，便愈发眉眼如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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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不要听故事。</p>
她才不想刚刚托付生死的朋友变成敌人站在自己面前。</p>
但她不知道，他不是敌人。</p>
从来都不是。</p>
林朔月又一次取出点心递到她身前：“吃点东西。”</p>
唐芊没再拒绝，接过点心，眯起眼睛咬了一小口，或许是点心放冷了不好吃的缘故，追杀逃亡路上一直都果决的她，忽然间就有些委屈。</p>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理会道长的请求了。</p>
“怎么了？”林朔月问道。</p>
“没什么。”唐芊摇摇头，离家大半年，她第一次怀念起那座悠闲的老城。</p>
“我是首领捡回来的，很小的时候，他把我扔在洛阳城一家院子里，跟外人口中的黄泉赤鬼住在一起，他们对我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很好，但他们不知道对方的过往，只是以名号相称，所以又很不好，直到前段时间才真正变好。”</p>
林朔月静静看着她，缓慢开口。</p>
一连串的好与不好几乎把唐芊绕晕。</p>
“六岁的时候，首领把我接到身边，关进一间牢房里。牢房里除了我，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男人，首领说他是豫州不良人，递给我一把刀，让我杀了他。我不愿意也不敢动手，首领就一直关着，不给饭吃，饿到极点时，牢房里进来一个和尚，他凑我耳边说了两句话，我便失去了意识，再清醒时，我握着刀，插进了那个人的心脏。”</p>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p>
“后来首领让我拜夜幕三尊为师，教我学刀。四品境以后，首领开始让我凝练杀念，每隔半个月，他都会带我杀人，一开始是那些被夜幕抓起来的人，没过多久就变成试刀，我不杀死他们，便会被他们杀死。那时候就连做梦都在杀人，很多次从尸体堆里爬出来，也很多次杀念入魔，大师父会将我唤醒，然后继续下去。只有回到洛阳那间院子，听到三师父的念书声，才能稍稍松一口气。”</p>
林朔月说得很慢。</p>
每一句话他都会停顿，然后想上许久。</p>
他皱着眉头，继续说道：“这种日子持续了九年，直到去年腊月，首领又一次让我去试刀，这是九年里唯一没有分出生死的试刀，那人叫何问。后来我去了清河城，首领和大师父在那里布下了很大的局……”</p>
林朔月断断续续说着，从上元夜做出的选择一直说到论道大会的变故。</p>
他第一次与人说这么多的话。</p>
他第一次与人讲述自己的故事。</p>
他确实不擅长讲故事。</p>
他的故事也不好听，故事里面只有血腥和死亡。</p>
所以在襄樊城里，他断然拒绝了苏曜的邀请。</p>
这样的人，不该有组织的。</p>
甚至不该有朋友。</p>
但林朔月不后悔对唐芊说出这些。</p>
他释然道：“就是这样。”</p>
唐芊安静片刻，说道：“故事不好。”</p>
林朔月愣了一下。</p>
唐芊轻声道：“所以我不会给你赏钱。”</p>
说完，她向前两步，一把抱住了这个黑衣青年，她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呢喃了一句谢谢。</p>
真是奇怪。</p>
分明是很冷的人，怎么不管是掌心还是语言，都那么暖和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