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舍身后的引路人再也不是垂垂老矣的残疾人，他不需要顾忌什么，带着红叶升入高空，一路破云疾行，只是半个时辰就进了荥阳地界，来到了一座寺庙前。</p>
寺庙名叫明禅，是荥阳周围除了少林以外的第二大寺庙，常年香火不断。</p>
引路人直接从正门走了进去。</p>
作为被各派追杀的魔佛，引路人竟然堂而皇之地走入一座荥阳佛寺，按理说该有大阵升起，庙中高僧尽数现身，捉拿他这个世间最大的恶人。</p>
果不其然。</p>
只是几个呼吸，寺中大阵便凭空而起，明禅寺的方丈带着一众武僧们出现在庭院中。</p>
但他们并没有向引路人出手。</p>
恰恰相反，方丈看着眼前的年轻和尚，身体不住地颤抖，泪水也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转，下一刻忽然跪拜下来，额头点地，眼泪流到了地砖上，强自让声音平静道：“弟子空稠，恭迎圣佛。”</p>
“弟子恭迎圣佛。”</p>
一众僧人跟着方丈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神色或激动或难过。</p>
他们都是引路人的信徒，激动的那些自然是第一次见到引路人，难过的那些则是知道引路人早已命不长久，有现在的模样只能是用了某种禁术，不异于常说的回光返照。</p>
这一次，圣佛真要离开了。</p>
悲伤的情绪在寺庙中蔓延，盛极了的夏日在这一瞬间仿佛入了寒秋。</p>
引路人没有说什么，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走向了后院。</p>
红叶紧随其后。</p>
师徒两人一路来到寺庙后方。</p>
眼前是一片碑林。</p>
碑是墓碑。</p>
这是葬着明禅寺历代先贤的地方。</p>
引路人带着红叶，走到碑林的正中心，坐在了一块墓碑旁边。</p>
这块墓碑是空的，旁边没有坟墓，碑上也还没有刻字，就像是为某人所留。</p>
“这是为师的碑。”</p>
引路人看着红叶说道。</p>
红叶嗯了一声表示知晓。</p>
一个就要死了的人，从海畔不远万里来到荥阳，当然是为了送自己最后一程。</p>
引路人靠在碑上，轻声说道：“今日为师利用了你，对不住了。”</p>
红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p>
她当然看得出来。</p>
师父是利用她和溱洧剑，设计让那个白衣书生接下了天劫，而那个白衣书生的身份，说到底并不难猜。</p>
心剑术几乎修到极致的儒门剑客，除了柳玉还能有谁？</p>
“他是你曾经的先生。”</p>
引路人继续说道。</p>
红叶说道：“我知道。”</p>
引路人说道：“我知道你知道。”</p>
这句话有些绕，除了红叶，其他人很难听懂里面的意思。</p>
引路人曾用净土改变了红叶的记忆，但之后引领红叶的过程中，他从未阻拦过红叶与外界接触，更没有刻意隐瞒过红叶的过往。</p>
当然，红叶是剑心天成，还接受了引路人精神武学的传承，没有谁能够在她面前瞒天过海，引路人自己都做不到。</p>
红叶很早就有所察觉。</p>
但由于她选择了追随师父的脚步，对于曾经的过往，红叶同样没有刻意追查，反而在过往面前处处避让，有意地进行了舍弃。</p>
问题在于，她是谢周与柳玉的弟子，何问的准道侣，心剑斋唯一的嫡系传人，世间唯一的剑心天成，这其中的每一个身份单拎出来都足够惊人，又如何舍弃的干净？</p>
随着时间的流逝，就算红叶有意避让，还是知晓了曾经的大概。</p>
在看到溱洧剑在白衣书生面前有所抗拒的时候，她也就知道了对方就是柳玉。</p>
“你不要恨我。”</p>
引路人幽幽地说道。</p>
他的声音里重新有了苍老的意味，仔细听来，甚至还有一丝期盼，或者说渴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