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然的剑阵下方。</p>
红叶坐在园林门口的台阶上，等着死亡的剑光落下。</p>
玄闻神色悲悯地看着她。</p>
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p>
不知过了多久。</p>
天光逐渐黯淡了下来。</p>
剑阵仍在，但还是没有人过来。</p>
应该是发生了争执。</p>
玄闻想到了青山与何家。</p>
红叶谁都没有想，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腿上，早已睡了过去。</p>
第二天。</p>
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红叶才逐渐醒了过来。</p>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上空。</p>
剑阵依然在。</p>
可就在下一刻。</p>
剑阵忽然开出了一条缝隙。</p>
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整座剑阵，伴随着一声嗡鸣，这座不亚于少林护山阵法的剑阵就这么散了，外界的风声、争吵声，远处百姓们的呼喊声重新传了过来。</p>
秋风吹起园林前堆积的树叶。</p>
与秋风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穿着红衣的人。</p>
他走得很慢。</p>
一路上都是血迹。</p>
他的衣服也不是红色，而是被血浸透了，看起来就像七邪教禁地里、那些刚从血池里爬出来的邪修。</p>
还有一个老人跟在他的身后，一手抽着烟，一手替他拿着把黑剑。</p>
拐个弯，看到了园林前的身影，他停下脚步，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p>
……</p>
……</p>
对何问来说，与红叶的上一次见面是在大罗教，那时他最先把酒囊藏了起来，还不忘整了整衣服头发。</p>
今天不用了。</p>
在与吕万象的战斗中，酒囊不知掉到了哪里，衣服和身上布满了伤痕，就连脸上都沾满了鲜血，来不及清洗。</p>
好在阳光洒落，这幅浑身鲜血的模样倒不至于太过可怕。</p>
红叶站起身，看着他的笑容，愣住了。</p>
上次见面时，她用精神武学为他构建了一个完美的梦境，却被他轻易打破。</p>
他说，因为那梦里没有你。</p>
从那以后，他无数次在她的梦里出现，包括先前的梦里，同样有他的身影。</p>
此时此刻，那些身影与眼前的身影重合。</p>
“好久不见。”</p>
她轻声说道。</p>
何问嗯了一声，说道：“相信我吗？”</p>
红叶也嗯了一声。</p>
她当然相信。</p>
无条件的相信。</p>
何问笑了起来，抬起右手，剑指落在红叶的眉心，指尖的鲜血留下了一道红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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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倒在了他的怀里。</p>
何问把她抱起来，向外走去。</p>
玄闻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感受着他们的离开，双手合十，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p>
……</p>
……</p>
“你赢了。”</p>
苏曜看着从园林里走出的何问说道。</p>
何问也看向他，沉默了会儿，轻声说道：“如果你想为封副帅报仇，我等你。”</p>
苏曜叹了口气，说道：“吕师兄呢？”</p>
何问说道：“回了沂山。”</p>
“东方执法也回了山。”</p>
苏曜最后说道，让开了路。</p>
何问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p>
玄戒死死握着刀，想要阻拦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玄闻的身影，赶紧迎了上去。</p>
张塬和书院的几位先生、一整队豫州不良人、天机阁的弟子……周围还有很多人，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抱着夜幕圣女远去的身影，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p>
直到快要走出少林的时候。</p>
何问停了下来。</p>
“谢谢。”</p>
他忽然对着左边的一棵树说道。</p>
树影摇动，渐渐勾勒出一个黑影。</p>
林朔月背着两把刀，倚靠在树干上。</p>
原来他一直在。</p>
剑阵升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了。</p>
吕万象布下的剑阵很强，足以比拟少林寺的护山大阵，但当然拦不住他。即使是长安的护城阵，只要他想，都很难拦住他的脚步。</p>
“不用谢。”</p>
林朔月摆了摆手。</p>
何问说道：“下次请你喝酒。”</p>
林朔月说道：“好。”</p>
何问说道：“先走了。”</p>
林朔月忽然说道：“什么感觉？”</p>
这句话有些伤人，因为他问的是和朋友、师门、师伯决裂的感觉。</p>
何问轻声笑了笑，没有回答。</p>
……</p>
……</p>
吕万象回了沂山。</p>
他与何问一样，都是满身鲜血，眉心处更是有一道红线，隐隐透着黑光。</p>
沂山弟子没有发现他的归来。</p>
吕万象独身一人，去往玉皇顶，站在崖畔看着脚下的云层，停留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
天空忽然有雨落下。</p>
吕万象回过神来，转身去了堐坪上的亭子里，蹲到亭子的角落，从土里挖出了一坛酒来。</p>
师父在时，很喜欢喝酒。</p>
这是师父酿的最后一坛梅酒了。</p>
吕万象坐到凳子上，拧开泥封，直接对着酒坛喝了一口，呛得满脸通红。</p>
辛辣无比。</p>
师父酿酒的技术真是不怎么样。</p>
吕万象这样想着。</p>
他似乎忘了，上一次喝师父留下的梅酒也是在这座亭子前，他、诸葛远、李棠溪、以及何问与红叶五人，都认为这是人间最好喝最甜的酒，比皇城御供都要好上太多太多。</p>
都说美酒越放越香。</p>
难不成放了太久？</p>
怎么味道就变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