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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青梅竹马(1 / 2)

 宝龄记得昨夜问过招娣:那采花贼进来的时候,她去了哪。

招娣告诉宝龄,她见宝龄洗着洗着便睡过去了,不敢打搅,便想着去厨房为宝龄炖一碗祛湿汤,谁知半路遇到蒋氏房里的百灵,说是老爷在前厅设宴,底下忙做一团、人手不够,便叫招娣去帮忙。

这就对了,从宝龄洗澡昏昏入睡到蒋氏白氏进屋,招娣都未出现,若她在拂晓园,不可能这样。只不过……又是蒋氏。一切似乎昭然若揭。

宝龄沉思片刻问招娣:“你觉得二娘跟三娘为人如何?”

“二姨奶奶跟三姨奶奶?”招娣愣了片刻道,“其实,大小姐从前那样子,二姨奶奶是不敢说什么的,面子上的事倒总是顺着小姐。可自从小姐醒了,二姨奶奶不知是不是听到些什么,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至于三姨奶奶,进门左右不过一年罢了,不太清楚。”

原来如此。宝龄想:蒋氏大约觉得她性格不再如从前那般骄纵蛮横,所以,对她摆起当家的谱来了。先是跑来进行思想教育,然后打听到连生与她的关系,便想着清理门户。若换做以前的顾宝龄,只怕蒋氏还会顾忌几分。

看来要在大宅子里生存的确不易,强硬一些,会被人说娇蛮跋扈;温和一些,又会被人觉得是软柿子,专门挑来捏。

只不过宝龄觉得,蒋氏与顾老爷说的一番话,一开始句句是针对连生的,到了最后才说出了她与连生的关系,看来蒋氏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撵走连生,好以正门风、坐稳当家。否则也不会一听到顾老爷要带她去布施,便跟变了个人似的。这样的人,反而好应付,只要日后谨慎些,不被她抓住小辫子就好。毕竟一个做妾室的,膝下无所出,没必要与大小姐过不去。

最后一个问题。宝龄抬起头:“招娣,爹宴请的那些贵客中,有没有一个戴箬笠的人?”

“箬笠?”招娣认真想了想,“适才下过些零星小雨,自然有撑伞前来的,要说戴箬笠,虽是没瞧见,也不是没有可能。”

宝龄昨日经过花园的时候,那青石板路上的确是湿哒哒的。若是如此,雨天戴箬笠倒并不怎么古怪了。

或者,那神秘人极有可能只是顾老爷的客人,路过拂晓园无意中救了她一命。既然顾老爷也知道玉面虎的那些事,那人知道也不足为奇,至于玉面虎的态度,或许是做多了坏事心虚所致吧?毕竟一个人逃亡中还在干坏事时,蓦然听到关于自己的事,情绪崩溃也并非绝无可能。只是一个人被那么多人追杀,还有“闲情雅致”做这种事,实在是……宝龄无法理解,只好解释为一种病态。直到早上听说,玉面虎虽失血过多,但幸好救治及时,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只是仍处于昏迷,如今正五花大绑,在送往青莲会的路上,她才缓缓舒了口气。

此刻,宝龄正在去瑞玉庭的路上。瑞玉庭是阮氏的居所。她想去看望阮氏,却不知道阮氏住在哪里,幸好招娣自然是晓得的,她便叫招娣带路,当然,并没有说破。一路上,她将昨天发生的事统统在心里过了一遍,似乎一切都有了自己的答案,才回过神来。

阮氏自从昨夜昏倒之后,情况一直不太好,听招娣说,白朗大夫清晨又来过一次。宝龄见到阮氏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翠镯朝宝龄行过礼却道:“大小姐来的不是时候,太太睡了。”

又是这种阴阳怪气的态度,不用说,是贾妈妈吩咐的。三番五次被人这样对待,纵然宝龄尽量克制,也免不了郁闷。幸好阮氏醒了:“翠镯,是谁?”

翠镯看了宝龄一眼,低低应了声,才带着宝龄进屋。阮氏支撑起半个身子,翠镯连忙拿了个靠枕放在她身后,阮氏半坐着朝宝龄柔柔一笑,却又咳嗽起来,稍喘过一口气才道:“宝龄,你用过午饭了么?”

宝龄笑笑:“还没,想先来看看娘。”

阮氏侧过脸吩咐翠镯:“去给大小姐拿些糕点来。”一边望住宝龄,“昨儿该是吓着了吧?”

宝龄点点头,又摇摇头:“现在没事了。”见阮氏唇色苍白,想到她昨夜那出乎预料的举动,心中柔软,轻声道,“倒是娘,没事吧?”

阮氏缓缓摇头:“我这身子总是这样,老毛病了,无妨。”侧过脸,顿了顿,道,“对了,昨儿下午听贾妈妈说,你带着宝婳去放风筝了?”

宝龄心底咯噔一下,抿唇道:“是我没照顾好宝婳,宝婳没事吧?”昨天落水事件之后,便又一连串的发生了太多的事,叫她几乎忘了宝婳。

“回来便发了烧,不过已经退了。”

“发烧?”宝龄一惊,“娘……”

“和你没关系。”阮氏柔声道,“娘知道你只是想带宝婳出去走走,谁也不想她有事,对不对?娘也知道,日后你会保护她,不会再怪责她对不对?”

阮氏的话叫宝龄心底一暖,郑重地点头:“娘,你放心。”

阮氏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笑容:“差点忘了,翠镯,将东西取来给大小姐。”又朝宝龄道,“快过年了,我叫翠镯上街买了两条丝巾,你一条、宝婳一条,你看看喜欢哪一条。”

两条丝巾,一条是粉白相间的,一条是水蓝色的。宝龄想了想,最后选了那条水蓝色的,长长的可以垂到胸前,打个蝴蝶结,触感柔软、飘逸灵动。

走出瑞玉庭,宝龄让招娣一个人回屋,自己则去了青云轩。靠窗坐下来,又想起宝婳。不知道宝婳会不会有事?无论如何,放风筝总是她的提议,虽然她郁闷贾妈妈将她当做罪魁祸首一般,但想想,她也有几分责任。要不是宝婳想拉住那线轱辘,也不会掉入水中。她随手拿起一支笔,不停滴转圈。这是前世读书时留下来的习惯,每次写稿、思考问题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便会拿着一支笔,不停滴转。

可她忘了,此刻手里拿的并不是前世一般的那些笔,而是一支沾了墨汁的毛笔,她这么来回的一晃,脸上便乱七八糟地一片,如同一只花猫,惨不忍睹。

阮素臣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这副模样。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仿佛是不愿意打破这份静谧。

他记得她小时候抓阄,一会儿拿的是胭脂水粉,一会儿拿的是弓箭,就是不愿意去碰那支笔。好不容易他手把手地教她写字,她的手也是僵硬的,只要他一不回头,她便丢开笔跑到花园里去了。后来,她喜欢缠着他写字,强迫自己学会了许多字、许多诗句,只是她握笔的姿势还是很生涩,那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抗拒。哪里是现在这般……灵活?

他眉心轻轻一动,走过去。

宝龄从思绪中回过神,待看清是阮素臣,飞快地一笑:“来了?”

熟稔自然的语气仿佛从前那般,又那么不同。阮素臣心底微微一怔,转瞬淡淡地道:“听说昨夜你屋里进了贼。”

“已经抓到了,没事。”宝龄笑笑。

“我来顾家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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