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未现,孤夜寂寥,这趟芙蓉池之行,凭空添了许多心事,叫人好生无奈。
墨羽怒斥春儿擅自做主接了牟刺的药,不过许是他心情好,竟没过分的为难春儿,待兮若回房不多时,春儿便一瘸一拐的进了门,兮若瞧着春儿不很灵便的腿脚,出声问了,“怎么了?”
春儿颠颠的走到兮若面前,明明很痛苦的样子,脸上却笑得真心实意,“奴婢做错了事,受点了教训,那施刑的婶子说奴婢运气好,到她那去领罚的,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不过上头吩咐了,只要奴婢长点记性,若伤筋动骨的,多少日子没办法伺候公主,那可就不好了。”
几句话将兮若说的生出了些许戚戚然,想了想,从手腕上摘下翠玉手镯塞到春儿手里,道:“没事就好,这个你拿着,今晚也不必在此侯着了,早些去歇了吧。”
春儿无措的推拒着兮若塞过来的手镯,颤声道:“公主这是作甚?”
兮若无奈的笑了笑,“旁人身边的使唤丫头,但凡做事尽心,总能得了或多或少的赏,奈何我委实落魄,即便念着你的好处,想感激一番,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招惹的祸端全因我而起,却让你遭了难,这不过是个死物,你拿去换些银钱,你虽不同我说实话,我却知你伤的不会太轻,换了钱之后买些药敷敷,如今也换季了,再添身喜欢的衣裳,女儿家,到了这时,如何好太过寒碜,遭人白眼的。”
春儿觉得自己感动的要哭了,使劲的吸着气,小声道:“奴婢知公主真心待奴婢好,不过这镯子是驸马赠给公主的,奴婢当真不好收了,公主的心意,奴婢念一辈子。”
兮若站起身子,将手镯不容推拒的塞进了春儿的怀中,笑道:“墨府到底有多少稀罕物你我不尽知,虽我无甚见识,却辨得出这只玉镯并不稀有,即便给了你,墨羽也是不知的,你收下就好,今日我有些不舒服,想早些歇了,你下去吧。”
春儿战战兢兢的攥着兮若塞来的镯子,自打墨羽在兮若房间过夜之后,三不五时便送来一大堆东西,今天出门前墨羽吩咐过不许她太过素气,兮若遂从一堆首饰中挑拣出几件,全是最不起眼的,算做她跟墨羽妥协了,不过来伺候兮若的婆子见了这些,一个个呲牙咧嘴,表示很无奈!
对于春儿来说,这总归是格外的赏赐,虽兮若说它不值钱,可墨羽赏得岂会差了,紧紧的攥着,一瘸一拐的退下了。
在平日里纪柳柳过来送毒的时辰,兮若没等到那娉婷的身影,不免又忆起白天诡异情景,也不知是过了时辰毒性发作还是心生惶恐,身子冰冷颤抖,蜷在架床上,裹着冬被还是不暖和,脸色渐渐青白,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牙齿碰牙齿磕出的均匀声响,案上燃了半截白烛,被虚掩着窗棂吹进来的风卷得摇曳,时明时暗,鬼火一般骇人。
辗转了许久,思绪渐渐混沌,分辨不清自己是睡了还是醒着,朦胧间触到一处温暖,立刻贴了上去。
似谁的手指温柔轻抚她肩头羽梢,沿肩缓缓向上,顺着颈侧的脉搏一直移到她泛寒的脸颊,再然后是她的眉眼,好像含着一丝怜惜将她宠着,如此的温柔,和雪歌的笑一般令人舒服,可即便不很清醒,兮若也知这绝不是雪歌,雪歌的手是冰的,像真正的雪妖一样的冰冷。
即便知这手的主人不是雪歌,却难以遏制那如野草一般在心底疯长着的幻想,执念逼着兮若想要个明白,竟微微唤回了些游移的意志,她想自己就已经醒来了,微微掀了沉重的眼皮,尚不及看清手指的主人,先前抚着她眉梢的手突然覆了过来。
才从无边的暗色中挣脱出来,又撞进另一片黑,条件反射的想抬手扫开眼前的障碍,不想一只温暖的手将她将将抬高的手紧紧攥住,兮若愣了愣,不必看也明白这人不是雪歌——雪歌的手指上没有任何东西。
失望比方才无边的暗色更叫人颓唐,身子又开始颤抖,她已经完全失去像那温暖靠近的兴致,愈发蜷曲了自己,微微挪开了身子,先前攥着她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软塌塌的搭回到自己胸口上,紧接着微微蜷曲着的身子被那手一揽,她已从新回到了那温暖的胸怀中,唇上一阵温热,她身子一颤,想要退缩,奈何他揽得紧,令她退无可退。
那温柔突然转为一阵痛楚,不及防备的兮若因吃痛而微微张开了嘴,紧接着一阵异香窜入她口中,他咬了她,却原来是为了给她度药,变态的招数,果真从来都和下三滥脱不了关系。
咽下了那毒,不多时就感觉身子轻松了许多,那变态没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可也不放她独自休息,就那么拥着她,直到她身子完全暖和了,意识也渐渐涣散,他仍没有松开她,残月初现,兮若在那温暖的怀中沉沉睡去。
彼时东山鬼林,古树苍天,虽残月已升,天将破晓,可树下林中却是一片阴森,这里是南国人的禁地,原是一片风水宝地,却屡屡埋葬凤氏枯骨,久而久之,就成了南国最为不祥的地方。
传说这里原本不叫鬼林,自百十年前宫中一位宠妃将怀了五个月身孕的才人乱棍打死送入了鬼林之后,这里便常常滋生诡异之事,再后来,另辟了皇陵,鬼林便成为凤氏逆子贼孙的葬身之所,最近埋进来的几个便是被张皇后陷害致死的皇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