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算我欠他
他持百般风情,世人却不识他男儿本身,只当他顾盼流连,全然风尘堆就,谈不得情叙不得义,金絮的表象,败絮的里子,又有哪人知晓,他捏着性子活到这般大,闯过血雨腥风,尝尽人情冷暖,却有一日,也现毛躁,连他自己都未留意的当口,便将那一颗倍加谨慎的心肝丢在了她身上,情这种物事,当真无稽。
粉饰过的太平华年,便是平头百姓也懂得国事莫议,未免茶余饭后寂寞,总要找些磕牙的话题,那厢凤仙桐又掳了哪家少年,这头墨羽又惹了谁家闺秀,很是叫人津津乐道,同样的荒|yin,却落得个不同的声誉,凤仙桐那叫无耻荡|妇,墨羽却是多情将军。
当真多情?锦槐这知根知底的人看得清楚,看似多情的将军,最是会伤人心,锦槐那百般风情是给外人看的,而墨羽的千样狠觉却刻在骨子里,姹紫嫣红过后,有几人曾见过墨羽如此温柔的呵护着身边的女子,又有谁曾亲见过墨羽笑得如此真心实意,那笼在晨光中的侧脸,完美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这一瞬的风情,竟与雪歌如此相似,也难怪凤仙桐初次见了墨羽,便丢了魂儿般的追着他跑,到头来,终落得个伤情痛苦的下场,如此,也未必比兮若好过到哪里去,墨羽啊,看似只对兮若残暴无情,实则折磨了凤氏所有的人。
终见兮若醒来,墨羽回了她的问题之后,伸手轻握她细瘦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往他光裸着的胸口,紧紧的贴着他的心口上,随即将脸贴上她饱满的额头,又说了些什么,锦槐已经听不清,只隐约瞧见兮若嘴角也勾了一抹笑,梨涡浅浅的,很美。
锦槐背过身去倚着冰冷的洞壁,那画面他不忍再看,脸上扯了抹苦笑,抬起手臂遮住了眼,原本以为墨羽将赤l的她揽在怀中已经叫他心如刀割,却原来兮若醒来后对墨羽柔柔的笑,才当真是锥心刺骨,雪歌算得不错,有几个女人能避开一个男人许了生死的爱情图谋,只可惜精于算计的雪歌却出现了纰漏,锦槐知道,墨羽是当真情动了,不然不可能逃得过雪歌的摆布。
没有潭水稀释的血色渐渐的浓了,一滴、两滴……顺着他依旧红紫紧攥着的手指缝间淌落,锦槐恍若未查,只是手指麻木,些微的牵动,有一片碎玉脱开手的束缚,随着那血珠子落在地上,锦槐依旧没有发现,耳畔断断续续的传来墨羽喃喃的誓言,他说:“若儿,你坚持过去,我会待你好;若儿,我不会再折磨你了;若儿……”
这里没有国恨家仇,只有男人和女人,因此墨羽可以轻而易举的向他思慕的女子坦白了心事,她知道他的真心过后,也会接受他吧,墨羽这种男人,即便寡情冷心的对待真心爱慕他的女子,那些女子也如扑火飞蛾般的前仆后继贴上去,何况,他以生死相随作证的甜言蜜语,兮若也会动心吧,他们本就是夫妻。
他不想当局外人,却终究成了个局外人,无所事事的站在这里,愈发显出他的多余,他不敢等兮若的回答,有些执拗的认为,只要没听见她也说喜欢他,那么那些叫人艳羡的情话就是墨羽的一厢情愿,他伤了那么多女人,最后却得了旁人的心中所愿,这实在不公平。
公平这东西,其实不过是心有不甘的抱怨罢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自然,锦槐心中明白,却不愿让自己清醒,抬步跌跌撞撞的跑向幽潭,他走得慌乱,自是不可能注意到在他离开后,墨羽突然抬头向他这个方向看来,眉眼处漾着了然于胸的傲然。
方才他躺过的青石板上还残着水迹,锦槐回来后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坐在了潭边,慢慢抬手看见血肉模糊的手心,有一块碎玉已经深深没入肉里,这多痛啊,可是他却一点都未察觉,当真糊涂的紧。
拔掉碎玉,翻过手心,让他拼了命寻回来的东西全然消失,今晚的疯狂举动会随着那些碎片一并沉入潭底,从此再无人知晓它们曾经存在过。
跪坐在那里许久,感觉身子渐渐舒服了些,才起身往回走,天亮了,该吃东西了,兮若受了这一整晚的累,不吃东西会挨不住白天的毒发,这里能见到阳光,走出去应该不会很难吧,锦槐拖着疲惫虚弱的身子,边走便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