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性子,素来寡淡,对那既定的结局更是漫不经心,轻羽自飘零,何况一微尘?
尘归尘,土归土,这世上何人能躲得过,差别只在存世长短罢了,他这一生,将自己的责任完成的极好,想来,也算得上了无遗憾,很是完满了。()
却不曾想,听她这样一番说辞,竟触动了他一日比一日迟钝的感官,看她煞有介事的表情,他竟觉得生出了些莫名的难受滋味,不过只是帛带的颜色罢了,他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一直都用这样的颜色,哪里有那么许多啰嗦?
他虽做那样的想法,却还是徐缓的伸出了手,轻轻攥住从兮若手中垂出的帛带一端,她却并不松手,他有些不解的抬了头,对上了她盈满笑意的眸,她的声音柔柔的,淡淡的,如清风般慢悠悠的飘进了他的耳,“我很舍不得你,只要生出了孩子,我可以一直吃白粥,也可以一直这样丑下去,粗布麻衣,风餐露宿什么的都可以,但这辈子,不要再给我准备这种颜色的发饰。”
那莫名的难受滋味原来并不是他的幻觉,有些愣怔的望着她清澈的眸,她的青丝披散着,被风吹拂的有点乱;她那假面极其丑陋,身上穿着淡青色的粗布襦裙,可是,他却觉得这样的她也是美好的。
林中鸟儿鸣,身后泉叮咚,风拂枝叶动,碎光影斑驳,原来这看似寂寥的荒野之地,也可以这般曼妙,他觉得如果一辈子留在这样的地方也是好的,可是一辈子,他的定义和她的却是不同的,他从不给任何人承诺,先前是无心,而今是无法,缓缓垂了眼,依旧攥着帛带,他轻问:“为什么?”
她愣,随即猜想他沉默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不信她,这个想法叫她有些不舒服,知他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索性搬出屡试不爽的借口,“什么为什么,我的娃娃还这么小,你这家伙莫不想不负责任,告诉你,如果你敢不负责任,我就掐死他,让他追着你去。”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执意跟他索个承诺,不过她知道自己此时很恼火,说罢也不理会他的反应,松了手中的帛带,转身就走。
这样的回答不是原辰想听的,可到底想听些什么,他也无法说得清楚。
她说要掐死自己的孩子,他当然是不信的,如果她当真那么洒脱,当初就不会照着他的算计跳了蛟鱼潭,听她颇为沉重的脚步声,知她很生气,原辰看了一眼手中的帛带,随即不再将心思耗在那些无法理清的感觉上,快走几步拉住了兮若的手腕。
睡醒了的小花循声而来,瞧见原辰拉着兮若,猛地俯趴在地,肉呼呼的身子藏在一株分外单薄的小草后面,抬了一双肥爪子半遮住圆滚滚的红眼睛,自以为很隐秘的窥着这头的动静。
手腕被抓着,兮若驻足回身,冷冷道:“作甚?”
他却在她转身刹那微倾身扯住她裙摆一角,勾出她一声尖叫:“你这无耻、龌龊、下流、变态的好色之徒,光天化日之下,竟调戏良家女子”
听她的喊声,小花突然来了精神,连隐藏都忘了,眼睛也不再象征意义的捂捂,直立起身子,抻长了脖子,歪着小脑袋,目光炯炯的盯向原辰扯着裙摆的动作。
它其实什么都没看清呢,眼前绿影一晃,小花偏着小脑袋追着那绿色低了头,赫然瞧见自己脚丫子前穴了两片树叶,再往后一寸,它那脚丫子就报废了,小花呜咽一声,再也不敢窥了,调转了肥嘟嘟的身子,撒丫子逃命去了。
原辰和小花这点小心思,被掀了裙摆的兮若是没发现的,小花扭身子逃了,原辰心情愉悦的勾了嘴角,看兮若紧张兮兮的表情,看小花有色心没色胆的逃窜,这些都让他觉得有趣,听着兮若依旧愤愤的咒他是色|胚,原辰凉悠悠道:“你哪里我是没见过的,都是孩子娘了,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么,若勾不出夫君的色心,想必离下堂也不远了。”
为了掩饰嘴角的笑意,原辰一直低垂着头,其实他不过是想从他的裙摆上扯一根布条,因小花这一耽搁,他动作便迟了些,看上去还真有些登徒子的味道。
他那样说了之后,她果真安静了,他伸手一扯,刺啦一声撕出一根寸宽的布条,松开她的裙摆,绕到她身后,轻拢起她被风吹散的发丝,以手当梳,捋顺了发丝后,用那布条缠绕了几道,像他一样束成一缕垂于背后,他将那布条打出了一个好看的结,声调婉转,“你安分的听话些,稍后路过大县城,我带你亲自去挑选喜欢的发饰。”
他都这样让步了,她还没个反应,女人果真是惯不得的,瞧瞧,他如今将她惯成什么样子了,饭给她端到眼前来,衣服在她醒来前也给她叠的方正整洁的搁在床头,今天,今天他还给她梳头来着,这个欺人太甚的女人,他这般轻言软语了,她竟不理不睬,敢跟他使小性子,他再忍她几个月,一定将她宰了煲肉粥。
还没等他从那歹毒的想法中回过神,兮若突然转过身子,伸出双手紧紧的揪住他的前襟,身子前倾贴靠着他,微微仰头,微眯起那双叫他觉得美好的眼睛,盯着他将一口贝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他看着她,不解道:“怎么了?”
她磨了一会儿牙,才愤愤的开口,一字一顿道:“我都醒过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你色我,你刚才那样说,莫非是想提醒我,你搞大了我的肚皮后就开始嫌我了,打算对我始乱终弃,把我休下堂,我告诉你,你若再有这样的念头,我就把你剁了煲粥,给小花补身子。”
一时间,心中苦辣酸甜混作一堆,呃,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呢,不过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当真是那个凤兮若么,他会不会是搞错了,还是忘忧水的副作用太过强大?
那厢,小花跑得不是很远,兮若的声音又很高,听她说要把原辰剁了煲粥给它补身子,小花先前委屈的小脸顿时灿烂起来,肉呼呼的身子就地一滚,翻出肚皮,稍嫌肥短的前腿捧起一条后腿,身子微弓,又开始优哉游哉的剔起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