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他,他却一本正经的端坐,只是漆黑的眼睛里隐隐笑意流动,康三元哼了一声,认为他这是故意打趣自己昨夜的行径。
康三元在康大家具铺门前下了车,宋崖没有下车,继续向前走了。
吴小山一见康三元回来,立即跑过来叫:“师父”,然后叽里呱啦向她报告铺子里的事情,康三元知道没什么大事发生便放了心,出去买了些熟食回来和吴小山一起吃午饭,告诉吴小山下午乳山窑里的人会送一批货来,要辛苦一些了。
康三元盘算着铺子里人手不够,最好再雇两个,自己才好腾的出手来画画瓷器什么的,刚吃过饭,乳山窑的人已经来了,拉了满满一骡车的雪白的瓷器,杯盘碗碟都有的,康三元看铺子里放不下,便叫赶车的小伙计同自己一起回家,想把货先卸在家里东屋。
瓷器很重,爬小山坡的时候车子走两步退一步,眼见上不去坡,康三元下死力推车子,累的满头大汗,忽听身后有人道:“哎呀,三元,怎么拉这么一大车回家?”康三元回头一看见是银姐,银姐三步两步赶上来,也伸手帮她推车,小伙计在前面赶着骡子,好容易将车子推进了院子里。
康三元擦擦热汗便问银姐怎么不在染坊上工?
银姐一边帮康三元卸车子上的货,一边叹气道:“别提了,染坊被封了,以后都不用去上工了……”
康三元很惊讶,便问因为什么事封了染坊。
银姐道:“这个谁晓得呢,想是钱家旺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漏了,昨天他被官府的人抓了,铺子、染坊、田庄,封的封,收的收,一顿清干净了,听说他使了多少钱都不顶用,要判一两年呢”
康三元想定是树大招风了,钱家旺很会敛财,这下被人当肉宰了,便问银姐工钱发下来没有,银姐道:“钱倒是给了,还每人多给了一个月的,说是不知哪位大人的主意…眼看福小子要开蒙,正是花钱的时候,我和你孙大哥偏都丢了活计,唉——”
说着,几人将瓷器卸完,都搬到东屋地上,打发那小伙计去了。康三元才腾出空来,想到自己店里正缺人手,便问银姐愿不愿意两人都到康大家具铺帮忙,吴小山和孙大哥只管收货送货,银姐帮着看铺子,招徕顾客等细活,工钱比吴小山多一些。
钱比在染坊多,活也轻快,银姐听了很高兴的答应了。
两人坐在院子里歇息,银姐打量了一下这修整的铜墙铁壁一般的院墙,失笑道:“三元,你这院墙怎么修的这样高,才进来时没留意,福小子发烧这几天我没来,你这里竟大变样了”
康三元无奈的仰头看了看自家院墙,道:“都是宋崖的主意——”遂又告诉银姐那晚钱家旺到这里来的事儿,银姐听了道:“怪到那几日钱家旺没去染坊巡查,原来是挨了打,以前你也知道,钱家旺守财奴怕咱们落下他的什么东西,每日必来巡视一番的——以往只觉得他有贼心没贼胆,倒错看了他——”
两人又说些闲话,银姐又笑道:“三元,说起来你捡的这个官人可真是个宝贝,自从他来了,你爹爹欠下的债也还清了,这房子也修好了,铺子也开起来了,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可见他是个极有福的——”
康三元看看自己操劳的长了些老茧的双手,默默无语。
忽然东墙根下传来几声微弱的哼哼,康三元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些大狗们,都肚皮贴着地趴着,脑袋搁在前爪上,正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喉咙里偶尔哼哼一声。
康三元忽然想起自昨天以来就没有给它们喂过食,忙一拍脑袋站起来道:“哎呀,罪过,罪过,我竟忘记喂狗了!”说着,连忙去灶房点火熬地瓜粥。
银姐看了看一字排开的狗们,大笑道:“哈哈哈,这些狗也是你官人的主意?这真是……哎?这盆里不是吃食吗?还没吃完呐——”康三元火速的点着火,烧上水,出来一看,果然,那天留下的食盆还是一星没动,已经冻成了疙瘩——这些狗还真挺的住,难怪刚刚一群人进来,它们叫也不叫,感情是饿的……
怀着怜悯之心,康三元给狗狗们重新做了一锅地瓜粥,将冷的留着给小鸡们吃。
康三元很想送给银姐一条大狗,银姐说这样大的个头,食量一定赶的上一头小猪,婉言谢绝了……
康三元拎着一套绘好的瓷器回了铺子,吩咐吴小山送到王老爷家。自己则在铺子里守着。康大家具铺左邻是一家刘姓的人家开的绸缎铺,右手是云山草药铺,对面是米铺,生意不忙的时候,几家的伙计、掌柜也常串个门,唠唠闲话。
康三元将从黛山上采来的新鲜山茱萸的肉枣,挨次分给左邻右舍,又聊了几句生意经,方回自己铺子,一进门,康三元的心跳顿时停顿——
只见堂哥康望福正站在铺子里,而他旁边赫然立着昨夜梦中之人——夏风。
夏风见她停在门口,粉面含羞,便微微一笑招呼道:“康姑娘——”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