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院子里宿雨初晴,落花满地。
上官鹏痴立在梅树下,心里有一个地方,疼得厉害。
树上的梅花已经谢了,满树残花透着几分凄清。
几滴雨珠冷冷的滴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缓缓转过身,来到他和她的屋子。他们在这里住了月余,大半的时候,总是她一个人在家。他有许多事情要忙,甚至连除夕夜和元宵节都不能陪她一起过。
有时他很晚才回来,可是,只要他说要回来,她就一定会等着他,只要一看到她的房间里泛起晕黄的光,他就知道,她还没睡……
屋子里空荡荡的。第一次,他发现,这间屋子居然是这么的宽敞,这么的冷清。
窗子上,贴着她亲手剪的窗花。
砚盘里,留着她研过的墨。
桌上是一副画轴,画上的人俪影双双,一旁还有她题的字。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那架他为她买来的瑶琴,放在窗下,纤尘不染,光可鉴人。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枕头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幽香,几根长长的黑发,散落在枕边……
案几上,是她亲手为他做的那件衣服,衣领上绣着一枚小小的弯月,她温柔的话语回荡在他耳边,“以后如果你见不到我,只要看到这个月亮,就如同见到我一样了。”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命运悭啬,这一个多月来的幸福生活,终究只是昙花一现,他们一起结庐南山,相伴终身的诺言,也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当初她无心的一句话,竟然一语成真。
忽然,门呀地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轻俏的人影来到他面前,低声道:“三哥,明天,我便要走了。”
上官鹏点点头,沉声道:“保重。”
菀凝看着他道:“三哥,这几天有三嫂的消息吗?”
上官鹏缓缓摇头。这几天,他的手下倾巢而出,封锁了离国通往西楚的所有道路,但是依然没有追回碧华,她就这样失踪了。
莞凝问道:“会不会是三嫂知道了你要娶那个女人,所以才会离开你?”
上官鹏眼神一滞,没有回答。
菀凝愤愤道:“我若是三嫂,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你!”
上官鹏面色苍白的抬起头来看她。
菀凝继续毫不留情地道:“三嫂为了你离家去国,连娘娘都不做了,连名分都不要了,连后路都绝了!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新婚才一个多月,你就要娶别人!这样负心薄幸的男人,真令人齿寒!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三哥吗?”
上官鹏面无表情地道:“骂得好,继续骂!”
菀凝呆了呆,怒道:“我才懒得骂你呢,三哥,如果你不追回三嫂的话,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上官鹏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原谅,他何尝能够原谅自己?
他原本以为阿九掳走碧华是为了那张地图,所以他抱着一线希望,想着阿九会跟他联系,他甚至已经下定决心,只要阿九开口,他就拿那张地图去换回碧华,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阿九那边却杳无音信,回想起当初阿九在白云山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也深爱着碧华,为了她甚至不惜深入敌国,以身犯险。
他知道碧华现在一定跟阿九在一起,可是他不能想像她跟阿九一起生活,他根本不能去想,只要这个念头一起,他就觉得自己要失控,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这种冲动让他几乎同时想毁掉自己,毁掉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肩负重任,他一定会到西楚去,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找回她,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他们说好生同衾,死同穴,不离不弃。可是,父亲的深仇,皇兄的托付,离国的安危……种种重负压住了他。
所以,他用了最大的定力,强迫自己坐在这里,枯眼望夜,苦苦的期盼着她的消息。
莞凝本来还有一大堆的话要去责怪他,可是看到上官鹏憔悴的神色,一颗心就软了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三哥,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娶郡主,但是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是不是?”
上官鹏心头一震,猛然想起身上肩负的重任,他淡淡道:“不,你错了,我没有什么苦衷。”
莞凝顿时为之气结,她一跺足,恨恨道:“如果你执意要娶那个女人的话,那我跟你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她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上官鹏呆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团软软的东西,在轻轻拱着他的脚,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猫,他伸手将那只猫抓起来,小猫在他的掌心里细声细气的叫着,他问道:“小白,你也在想你的主人吗?”
琴儿在旁边低声道:“王爷,您要多多保重啊。”
上官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他目中一片茫然,像是并没有听懂琴儿的话。那目光又像是已经穿透了她的身体,落在某个虚空未明的地方。
过了片刻,他忽然开口道:“琴儿,这里是她的家,你帮我好好守着,终有一天……终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西出城门,旌旗飞扬。五千玄甲军轻骑护卫公主和驸马归国,仪仗浩荡,绵延数里。
上官鹏并未出城送行。菀凝启程的一刻,他站在城头高阁之上遥遥看着公主的马车渐渐远去,她的话萦绕在他耳际:三哥,如果你不追回三嫂,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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