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涯一。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车辚辚,马萧萧,护送碧华的队伍,一路晓行夜宿,在十余天之后,终于回到了西楚。
辘辘车轮,卷起一路烟尘。
碧华端坐于车内,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对于今后的一切已经不再存有任何希冀,只是听天由命罢了。
忽然,前面的护卫队伍中隐隐的起了骚动,英娘也警觉起来,连忙掀起车帘望向远方,只见极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一痕浅浅的黄色。
外面,孟波已经长刀出鞘,喝道:“保护娘娘!”
一瞬间,队伍里一片惊呼声、马嘶声、刀剑出鞘声。但是这些人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卫士,惊慌很快就平息下来,一时间寒光闪闪,兵戈铿锵。一种肃杀之气迅速蔓延开来。
排列在马车两边的骑兵,立即布成方阵,如铁桶一般将碧华的马车严严实实地护卫在中心。
那一派黄线渐渐的近了,细看之下竟是大队人马,扬起一人多高的黄沙,如一道屏障一般慢慢逼近,马蹄声如奔雷席卷,一时竟分不出来的有多少人。
待得奔到近处,但见一色军士服饰皆是西楚军中式样,人既矫捷,马亦雄峻,前面的人马奔到眼前,拉马向两旁一分,最后一骑从内中驰出。马上之人一袭皇袍,正是宇文铮。
英娘松了口气,对碧华喜道:“陛下亲自来接姑娘了!”
碧华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转瞬间,宇文铮已经来到碧华的马车前。
英娘从马车内下来,向宇文铮行礼道:“奴婢叩见陛下。”
宇文铮挥了挥手,道:“起来吧!”
他看着马车内的碧华,脸上浮现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你回来了?”
碧华冷冷的,不说话。
宇文铮道:“我很想你,一时一刻也等不住,所以就亲自来了。”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着碧华的脸颊,问道:“这一路是不是很辛苦?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碧华闪身躲过他的抚触,对他不理不睬。
宇文铮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车帘,大声下令道:“回宫!”
于是一行人马重新开拔,向着西楚都城的方向而来。
进宫之后,碧华被安置在了甘泉宫中,这是一座黄金嵌饰的圆拱形宫殿,呈八角形,拐角处悬挂着一面臣大的铜镜,将人映照得纤毫毕现,直立的圆柱上端搁置着数颗明亮璀璨的夜明珠。四面轩窗皆被淡黄色的锦锻所掩盖,地上铺着白色的地毯。宫殿中一片金碧辉煌,极尽豪奢。
寝殿内,整块白玉制成的圆形凤榻居中摆放,其上锦衾如雪,四角玉钩微垂,上方白色轻纱绡帐缀以明珠美玉层层铺展,沿着饰以鸾纹的玉阶一直拖曳至地面。
看到这富丽堂皇的寝宫,碧华幽幽叹了口气,苦苦挣扎,千回百转,到最后还是逃不脱入宫为妃的命运,唯一不同的是从离国来到了西楚,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么?
寂静的寝宫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英娘手里捧着一个金漆托盘,带着两名宫女走了进来。
英娘在碧华面前站定,微笑道:“娘娘,这是特地派来服侍娘娘的宫女临波和照影。”
她对那两名宫女道:“你们还不快来见过娘娘。”
两名宫女在碧华面前齐齐跪下,脆声道:“奴婢叩见娘娘。”
碧华淡淡道:“起来吧。”
两名宫女依言起身。
碧华凝神细瞧,但见两个女子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穿了相同的绛色纱衣,乌发偏挽,穴一对同样式的梅花簪,乍一看来,便如一对孪生姐妹一般。
英娘吩咐道:“去准备衣服,娘娘要沐浴更衣了。”
“是。”
两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英娘道:“娘娘住的是甘泉宫,这座宫殿建在温泉之上,殿后就是泉池,陛下特意吩咐奴婢为娘娘备了香汤沐浴。”
她起身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这是刚刚酿好的‘花间露’,陛下命我送过来给娘娘尝尝。”
片刻之后,临波和照影用金漆托盘捧着衣物回到碧华的寝宫,对碧华施了一礼,道:“娘娘请随我们来。”
碧华木然起身,随着她们转过一道紫檀木花开富贵的刺绣屏风,眼前出现了一间浴室,浴室正中是一个四方形的兰池,为和阗白玉砌就,池底雕琢千叶牡丹图案,是为防滑之用。池中白雾袅袅升起,进水之处是三尊青玉鸾鸟半身,水从鸾鸟口中徐徐注入池中,浴室里只有哗哗的水流入池的声音,更衬得四周静极。
临波和照影将浴室里的四面宫灯逐一点亮,含笑道:“娘娘若是觉得不便,奴婢便在外面伺候,娘娘有事再叫吩咐我们进来。”
说着,两人便轻轻退了出去。
碧华轻轻解开身上的衣物,缓步踏入兰池之中。
飞花漂转,异香浮动,水雾氤氲,温热的泉水将她紧紧包围其中,碧华沉入水底,身子颤抖着,任由泪水倾泻而出。<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