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的走回住处,再灿烂的阳光此时也不能让汪敏的身上感觉到一丝温暖,她一手捂着胸口,间或呛咳着——背,却依然挺得笔直笔直……
也许有一点汪直算是说对了,那就是她真的应该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警惕,她必须不能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弱点,包括她身上这隐不去的顽疾!
路的尽头,向柔等在那里,一见面就惊叫一声:“小姐!”
紧接着,温暖的棉被裹住她的身躯,向柔几乎是半抱着将她扶回了自己的住处。她暗地里握住汪敏冰凉的小手,惊讶道:“怎么会这么冷,现在已经开春了啊,难不成您是大病初愈……”
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虚脱似地靠在向柔的肩上:“没事,不是我的病的问题。”她的虚脱不是病的,而是心智用尽的结果——以她十年的刻苦修炼,加上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十八年的生活阅历,却仅仅只能顶得住与汪直的一个照面。一次简单的问话,轻描淡写的试探,却早已耗尽她的心力……
向柔眨眨眼,她对世人的了解本就只剩下敌友之别,汪敏的顾虑她永远不可能理解。看到汪敏的样子她很想帮忙,却完全不知道自己从何帮起。她茫然的看了屋子一圈,最后只好说:“你累了吧,床帐今早都给你熏好了,要不我扶你进去躺一会吧?”
躲过向柔的手,汪敏摇了摇头:“不,我现在还不能休息,我必须回太子的身边去。”太子的身边还埋着一个人——那个刚过十岁就生有倾国倾城之貌的女孩,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可她知道,不管她是哪一方的人,她都会对自己不利。
就算她并没有害她的心思,也难保她在那一方的压力之下会对她斩尽杀绝,最重要的是——
她要是对方的人也就罢了,怕就怕,她根本就不是对方派来的奸细,而是跟她一样——跟她一样,都是汪直悉心培育的棋子,都带着同样的目的潜伏在太子的身边……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们之间的斗争便会更加的你死我活,两个注定只能活一个!因为,留在未来皇帝身边蛊惑帝心,她们之中只需要一个就够了——另外一个,她的作用只能是另一个的踏脚石,嫁衣裳,在万不得已作为弃卒保车之用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汪敏的身子更冷了,外面灿烂的阳光就仿佛跟她隔着重重幕帐,让她连一丝一毫的温暖也感觉不到。不错,她是汪直最最宠爱的义女,这是表面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她也一直这么认为。甚至,在危机感上,她会觉得自己起码会比向柔安全,她一直算定汪直应该不会轻易舍弃她。
可是现在,这个她最最后的仰仗却也显得是那么的牵强——如果汪直真的是那么的在乎她,会就这么把她摆在明面上人尽皆知吗?如果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棋子,为什么那日东华门外,他不对她施加半点援手?更或许,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根本就是被推出来让那些人做标靶的——而在她的背后,她那心思百转千回的义父还布置了另外一副棋?
“我必须去证实一件事!”扶着门站直了身子,汪敏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再不弄清楚只怕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太可怕了,如果那个女孩真的也是汪直自己培养的人,那么汪直还故意那么说逼着她去对付她——这明摆着,汪直从来都不相信她,不相信他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他害怕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会结成同盟,他恨不得她们两个杀的你死我活留下最后最强一个?!
她的肩头被按住,她仓皇的回头,却看到向柔担忧的目光,她尽量放柔声音,慢慢地问道:“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
手激动得发抖,她克制住自己不要甩开那只钳制住自己的手。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向柔其实也是汪直的人,无论她现在对自己有多温柔多爱护,都改不变不了这个事实。她的骨子里,其实只剩下对汪直的死忠,而她,才是真正布置在她身边的眼线,是汪直对她极不信任的另外一个证据!
捧起汪敏发抖的手,向柔弯着腰一边对着那一双手使劲的呵气,一边用力搓揉着,“怎么样,还冷吗?我去跟刘公公说一声,让他想办法给再弄两个火盆好了!”
汪敏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脸上细密的汗珠上——自己自幼体虚畏寒,可是向柔她却身强体壮到连一般的男子都要自叹不如的地步,她一直陪着自己住在这个蒸笼似地暖房里,其实也很不容易吧?而现在,为了她的身体,她竟然还想再在屋子里摆火盆!这番心意,她汪敏何德何能,要如何偿还得了?
向柔,她真的无法想象,当她和你兵戎相见时,会是怎样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