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门冷冷地看着钟阡陌。“看起来这个计划起作用了,但你对‘神谕’无能为力,所以你还需要一个替死鬼,很显然,你选中了我。”
“最大的荣幸留给最杰出的人,罗门,你应该高兴。”钟阡陌费力地翻着眼睛。“你必须知道,我对你寄托了多大的希望。”
外面的安念蓉听到钟阡陌痛苦的喘息声,这番话浪费了他很多的力气。
当罗门说话时,他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到激动的情绪。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已经不在乎。当你决定牺牲我们的时候,我就决定不再把你当成可信任的人。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这里看着你咽气。”
“艺术家浪漫有余,勇气却不足。”钟阡陌的眼神里充满了嘲笑的意味。“莫非你一直是个懦夫,只不过是表现得很勇敢而已?”
罗门微笑。“我不和要死的人争论。”
钟阡陌又咳嗽两声。
“但我还是有件事情要委托你。”
罗门摇头。“你别做梦了,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
钟阡陌猛地抓住罗门的手。
一个垂危的老人忽然做出这样剧烈的动作叫罗门吃了一惊。不管他是多么憎恨钟阡陌,这毕竟已经是一个快死的人,想起老人对自己的器重和关爱,罗门的心软了下来。
他握住老人枯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的手。“还是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间吧。”
钟阡陌的笑容惨淡而无奈。“享受?到坟墓里我有的是时间去享受。我必须完成我该做的事情才走。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你必须要帮我。”
罗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别再侮辱信任这两个字。”
钟阡陌示意罗门把耳朵靠过来。
安念蓉的耳机里仍然能够听到钟阡陌的声音,但已经不是很真切,而从罗门的表情上根本就看不出他们之间在交流些什么。
钟阡陌在罗门的耳边说了足足有五分钟。
当罗门坐直了身子的时候,向窗外的安念蓉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安念蓉又听到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
“如果你想去得安心一点的话,就把ace和马西北交给我。”
钟阡陌抓紧了床单,疼痛正在摧残着他虚弱不堪的身体。“你确定要这样做?”
罗门终于忍不住声音中的痛恨之意。
“你欺骗了他们,让他们活得比死了还痛苦,那全是拜你所赐,所以临死前为他们做点儿好事吧。”
钟阡陌颤抖着。“ace只会坏你的事。”
罗门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不是在请求你。除非你把ace和马西北交给我,否则就当我没来过这里,也别再提信任两个字。”
钟阡陌的额头上冒出大量的汗水。不管安念蓉刚才给他注射了什么,现在都已经失去了效果,他的身体都因为疼痛而抽搐起来。
安念蓉急忙冲到房间里又拿起一只注射器,却被钟阡陌坚定地拒绝了。
他轻轻地握住安念蓉的手,笑得很安详。
“我累了,再也撑不下去了。而且我的心事已了,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安念蓉只喊了声“钟叔叔”就已经抽泣起来。
钟阡陌笑了笑。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连他的话都已经听不清楚。
“把ace和马西北交给罗门,他就会帮助你。”
安念蓉捂着嘴怕自己哭出声来,只能连连点头。
钟阡陌失神地看着罗门。“我还有一句话给你,孩子。凡是高尚的外衣下面必然掩盖着一个卑鄙的灵魂。”
他深深地喘息了几下,看着安念蓉微笑。
“就象我们说好的那样给我一针有劲儿的,让我的心脏快活地破裂,而不是无知觉地沉沉睡去。”
安念蓉已经泣不成声。
罗门在抽屉里找到一支肾上腺素,从老人手腕上的一根管子里扎进去。
看着罗门的举动,钟阡陌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孩子,其实你的内心还是那么仁慈。”
话音未落,肾上腺素已经在他身体里起了作用。长时间的病痛折磨已经让钟阡陌的所有器官衰竭到了失去作用的程度,肾上腺素在这个时候让他的心脏超负荷地跳动起来,就象钟阡陌自己说的,直到跳得破裂。
钟阡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的喘息,然后委顿在床上,还大睁着的双眼慢慢变得黯淡起来。
心电监视器发出警告的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