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伯特和他的人来到现场时,看着满地的狼藉,一时间说不话来。
居然没有一名部下殉职,虽然这七个人全都受了或轻或重的枪伤。这甚至比林永泉的被掠更加让罗伯特震惊。而当他得知自己的小队是仅仅遭受到两个人的攻击就被打得七零八落之后,更是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现场的联邦调查局调查员同情地看着罗伯特。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你的部下里还有几个硬汉,他们坚持到把口供录完。这样的话,有什么能够帮助你们的?”
罗伯特看着他。“当然是找到凶手。”
调查员耸了耸肩膀。“我们暂时还没有凶手的相貌特征,所以还不能开始搜捕行动。如果给我们提供更多线索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发出通缉令。”
法律规定中情局只能经手对外事务,在国内就要在很多方面都需要联邦调查局的帮助。考虑到林永泉很有可能还活着,罗伯特只希望越快找到他越好。他把鲍伯叫过来,告诉他要全力跟fbi合作,包括所有的资料。
鲍伯把他拉到一边。“这样一来这件事情一定会被媒体捅出去。如果那些狗仔发现了林永泉,那我敢说我们真得好好向国会解释一番。”
罗伯特揪了揪领带,解开了衬衣扣子。
“由我来为这些后果负责。鲍伯,如果你不想换一个苛刻的上司的话,那你们就得努力。就象你说的,这事情如果被公开就会有人倒霉,我当然不希望那个人是我。你也不应该这样希望。”
“嘿,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罗。”鲍伯摊开肥厚的双手。“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
罗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必须得加把劲,让中国人见识下我们的厉害。”
鲍伯向一边侧了侧脑袋。“不过在一切之前,你得先把另外一个麻烦解决掉。”
中情局的另一位副局长杰克?布莱克也到了现场。他刚刚从那辆豪华的凯迪拉克凯雷德汽车里钻出来,神经质地抻着实际上笔挺、没有任何褶皱的西装。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穿着夏威夷衬衫、皮肤晒得很黑的白人。这是杰克的私人顾问,名字叫做西斯林,据说以前是atf的特工。罗伯特听人说过,这位顾问事实上起的是奶妈的作用,帮助杰克在中情局站稳脚跟。
“嘿,罗,情况还好吗?”杰克向罗伯特伸出手来
“还应付得来。”
西斯林也向罗伯特伸出手。握手的时候,罗伯特注意到在他毛茸茸、强壮的肌肉上青筋突起的手臂内侧刺着一行字。
“主是葡萄树,我们是枝子。”
西斯林注意到了罗伯特的表情。“我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
罗伯特耸了耸肩膀,揉着自己的脖子。
“谁不是呢?我也每个星期都去做礼拜,然后可以在新的一周开始时继续加深自己的罪孽而不必愧疚。我们虔诚不就是为了这个?”
西斯林注意地看了一眼罗伯特,以确定他话里的意思不是嘲讽。
“伙计们,既然你们赶到了,也发表下自己的意见吧。”罗伯特没有在意西斯林对他的注视。“杰克,你和你的人也别闲着。”
杰克拍着西斯林的后背,向罗伯特挤了挤眼睛。“西斯林参加过许多反恐行动。相信我,这家伙相当能干。罗,你不会失望的。”
罗伯特向西斯林笑了笑。“我也希望你能够帮得上忙。”
西斯林报以一个生硬的微笑。“如果帮不上忙我就不到这里来了。我的特长就是搜寻、辨识可能在以前遇见过的武器和枪手。”
鲍伯看着他。“这好象不能算是恐怖事件吧?至少我们知道敌人可能从哪个地方、为什么而来,我们只要跟着这些线索就能够解决眼前的事情。”
“不,这当然算是一起恐怖事件。公然在美国本土上攻击美国的执法人员,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恐怖的行为呢?我认为应该那这次袭击当做是恐怖事件来处理。罗,我一向敬重你,但如果你不接受西斯林加入,我会认为有必要提请局长授权给我亲自处理。”
杰克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这样说话的时候,罗伯特很想一拳打在他那高耸的鼻子上。这个杂种以为他是德州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这个国家有一个德州人就已经够受的了。
但他最后选择了容忍。“没问题,就让我们把这当成是一起恐怖事件吧。”
杰克的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非常高兴我们能够达成共识,罗。”
非常高兴能够踢你的屁股,罗伯特在心里说。
然后他转向鲍伯。“你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因为西斯林的加入而好转起来。两个小时以后,fbi在阿纳科斯蒂亚河边找到了唐白的尸体。杀死他的人用的是典型的处决方式,一颗子弹射进他的双眼之间,另一颗子弹打在他的心脏上。通过联邦调查局的安排,媒体没有把这个看似普通的枪杀案和大街上发生的枪战联系在一起。
叛逃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大校林永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异国的土地上,成为停尸间里一个冰冷的号码。这是来自大洋对面的报复,而且一如既往地克制。相比起他们在欧洲杀死了三个人,中国人的做法既冷酷又有礼貌,他们只是打伤了七个人,虽然这七个人中有的再也无法象正常人那样生活。
不管时代怎么变化,情报工作一直遵循着一种古老的原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说来有点可笑,但就是这种原则让各个情报机关彼此之间能够相安无事。罗伯特还记得冷战时期中情局和克格勃之间、特工们之间互相杀戮的那段时间,那给双方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从那以后,人们重新开始尊重这项原则。
林永泉被处决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还没有说出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中美双方都会继续寻找向对方报复的机会,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场面不会象这一次这样血腥。
但中情局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都对林永泉身上发生的事情感到迷惑。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行刑人当场就可以处决林永泉,为什么还要冒着危险把他带走然后再处决?在这其间的两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安念蓉也有同样的迷惑。
罗门还处在从任务脱离的过程中,因此安念蓉无法和他取得联系。她必须在宋非从别的渠道得知这一消息前把情况正式通报给他,但同时她也必须为罗门在这两个小时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
秘密行动也有自己的纪律,这个纪律就象战场上的命令不可违抗一样神圣,不能因为某人有了特殊能力就可以凌驾于纪律之上。得知任务完成时油然而起的、对罗门的好感在片刻间就转化为对他不守纪律行为的痛恨,安念蓉再次体会到罗门给人带来的那种不确定的不安感觉。
几天之后,罗门回到了香港。两个人在保密线路里的交谈很简短。从语气里发现,罗门已经不象他们刚见面时那样情绪低落,也许换个环境对他来说真的是个不错的主意。只可惜,他自己的冲动又让他不得不离开这个环境。
昂船洲军营在香港回归之后驻扎了一支人数不多、但随时可以投入支援驻港部队的海军陆战队。罗门回来后,和ace、马西北一起都被安置在这里待命,这样他们既可以参加海军陆战队的体能训练来打发时间,又可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安念蓉把车在军营体育场的一边停好时,看到罗门、ace和马西北在和一些差不多同样高大的海军陆战队员进行一对一的较量。旁边有一些黑黢黢、壮实如牛的海军陆战队员在观战,不住地给自己的同伴加油助威。
着上身的军人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敏捷和力量。当安念蓉走出汽车时,正好看到胡子拉茬的罗门用一个简单的变速变向突破了对手,然后用一个单臂的风车扣蓝把铁链编成的蓝筐砸得哗啦啦做响。他把双手放在耳后,倾听着ace和马西北夸张的庆祝声,而场边的海军陆战队员没有一个人为罗门叫好。
对手带着一脸的不服气把球抛回给罗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较量。
现在轮到ace表演了。他的动作并不花哨,看起来他只想利用自己的速度突破对手,但这一次对手的注意力很集中,两次都抢先封堵了他的方向。ace只能选择侧身进攻,防守他的海军陆战队员身体也很健壮,看上去ace既无法摆脱他的贴身防守也无法用合理的方式挤开他。
安念蓉也很想知道ace接下来会做什么。
ace已经降低了重心,忽然运球向后转身,似乎打算换一个方向突破。如果他的速度够快,这应该是个简单有效的办法。
对手看起来早已经料到了他的下一步,已经横着向他转身后的路线上移动。
但ace的转身还是一个假动作。他只是用上身的晃动和手臂大幅度的向后摆动骗过了对手——在对手移动的同时,他已经一步跨进禁区,轻松地将球挑入篮筐。随着铁链的哗哗做响,场下的小伙子们发出一声叹息。
马西北是场上六个人中最瘦小的,他几次试图像罗门和ace那样突破都遭到了封盖,最后被迫在三分线外出手。不过,这才是马西北的拿手本领,他几乎百发百中,尽管对手开始注意对他的防守,但他出手的位置越来越远,而且弧度也越来越高,但球还是乖巧地空心入篮。
对面的海军陆战队员显然是被这三个外来人激怒了。当再次重新开始时,连安念蓉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怒气。一般来说到了这种情况,海军陆战队就会表现出与他们的名气相得益彰的硬朗风格。
尽管脚上是一双笨重的行军靴,可脚步灵活的罗门这一次还是轻松地晃过了对手,准备从侧面上篮。
一名海军陆战队员象只老鹰一样从他身后飞起,把他连人带球都盖了个人仰马翻。没有防备的罗门一下子撞在简易篮板后面的铁柱子上,连安念蓉都听到了沉重的撞击声。然后一名海军陆战队员跟上抄起篮球用双手将球狠狠地灌进篮筐,还在上面高高地荡了两下。
罗门从地上爬起来时,用手捏住鼻子仰起了头。他在流鼻血。
这是一个恶意的犯规。从过去安慰他的海军陆战队员脸上促狭的笑容就能够看得出,他是故意要这么做的,罗门劝住要冲上去理论的ace和马西北,表示自己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