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压力顿时一轻,体内真气也跟着收发自如,这才知道问石斋老人已经在片刻之间打乱五行扭转阴阳,只剩下由二十四位阴阳师守护的奇正八门。()而空有河童的阴阳师,这时也再也没有先前的威风,被问石斋老人逼得左突右闪。单论身法灵动快捷,就连王然都对问石斋老人自愧不如,这些阴阳师就更不是对手了。
阴阳师不同于忍者,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开溜的觉悟,还想要勉力维持阵法,但这道阵法本就出自巫门,就算有些改变,但又怎么能逃过身为巫门门主问石斋老人一双慧眼。问石斋老人游刃有余游走阵中,偶尔看似随随便便轻描淡写随手一挥,无一不是准确的击中阴阳师怀中所抱的河童头顶。
想必他的掌心必然藏着什么符咒,出掌之间红光隐现,河童才一接触到他的手掌,立即声息全无,四周的寒气也跟着消散。阴阳师操纵式神全凭自身精元,所以才有反噬之说。这时河童一灭,阴阳师也立即萎顿下来,伴着正在融化的雪花化作一緌青烟消失不见。
才不过几个来回,阵中的阴阳师就只剩下三人,即使他们有着象传统武士一样大无畏的献身主义精神,也该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他们展现自己英勇和坚韧的时候,更何况他们并不是武士。没有任何人下令,三人在无声的对视中达成了默契,一起纵身后跃,身影蓦的消失不见。
漫天风雪跟着消失无踪,晴朗的夜空重现一轮明月,脚下冰雪消融渗入泥土,偌大的工地上寂静无声,如果不是身后土墙上镶嵌着的密密麻麻的一片金属砖石瓷片,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宛如一场幻觉。
“为什么不连他们一起除了永决后患?”王然淡然问道。以问石斋老人的手段,如果他愿意的话,留住最后几名阴阳师应该不是难事,巫门的法术在对付阴阳师和式神的时候好象有着异乎寻常的强大效果,这和他们长年累月炼魂养鬼不无关系。
“除掉他们不难,不过几个河童着实有些可怜,所谓天地始开,惟初太极,道立于一造分于地,而化生万物,这河童也是万灵之一,修来不易,我又何必逆天行事多行不义。”问石斋老人说道。他这番话,和李元昔日的感慨倒有几分相似。
虽然问石斋老人不过举手投足之间便破了阵法,但苍石老人脚程也不慢,这时逃得更远。。王然却也不急,既然连问石斋老人都不着急,他又何必杞人忧天?
苍石老人这时又逃了一段,问石斋老人和鸣崖师徒几人仍旧驻足远观,连方欣都远远的望着他的背影无动于衷,没有象上次那样穷追不舍,可能知道就算追上凭她的一点修为也难伤他性命。王然料想他们必然还有后着,苍石老人最终也别想逃出他们的把握之中,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最后动手的到底是巫门中人呢,还是方欣?
苍石老人奔行如飞,尽管身后无人,但他的心里却越来越感到不安,问石斋老人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杀着留在最后。虽然阴阳师都已离去,也再听不见河童的欢笑啼哭,但他的身上却感到阵阵寒意,手脚似乎僵硬得失去知觉,只是靠着惯性向前疾奔。
耳边传来声声女子凄惨哽咽的嚎哭之声,苍石老人突的浑身一颤,一道无形的重力压迫着他的全身,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与他的大脑失去了联系,再也不受控制,令他惊恐万分的是,这道重力不是来自外力,而是来自他的身体之内,从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撕扯着他的,也撕扯着他的灵魂。沉重僵硬的身体不受控制,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跌出,重重的摔在地上,贴着地面向前滑出一大段才停下。
苍石老人抬起头来,手脸被石块泥沙磨擦得鲜血淋漓,再配以他狰狞的表情,看起来异常恐怖。直到这时,他才渐渐恢复知觉,感觉到钻心透骨的疼痛,不是受到创伤后的疼痛,而是真真实实的钻心透骨的疼痛。仿佛无数的毒蚁钻入他的身体,咬噬着他的五腑六脏,钻透了他的骨髓,在疼痛的同时,更令他感到无法忍耐的麻痒。
他终于完全恢复了知觉,他的神经变得异常的敏感,将全身每一处器官每一个细胞的感觉精确的传回他的大脑,一生中,他从未象此刻这么清醒的感知自己的一切,但这并不令他感到喜悦。
苍石老人“荷荷荷荷”的不住喘息,一双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三角眼因为恐惧的原因向外突出,眼皮上因摩擦而来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愈合,渗出掺杂着泥沙的褐色血浆。他的双手痉挛着抓向自己的身体,留下一道道鲜红的指印,但却无法丝毫缓解来自身体内部的折磨,反而令他感受到更加强烈的麻痒和痛楚。
他保持着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所以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即使他把自己一片一片的撕开,也无法缓解自身的痛苦,但他的身体和他的神经以及他的本能却逼使他这么做了。他的双手因为痉挛而变形,干枯得如同细细的鸡爪,一次又一次触碰自己的鲜血淋漓的脸,又靠着坚强的意志挪向更经得起折磨的身体。
他的五官七窍,甚至他的大脑,都传递着同样无法忍受的信号,同样也是来自肌体深处,但他却不能象折磨自己的身体一样折磨这些脆弱的器官。他太清醒,从未有过的令人痛苦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