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婆皱了皱眉，这种偶然情况不可能作假，而且他们守着关口，唐人也无法派人出关假冒。</p>
但如果关内真有两万多唐人，他们又为何不出来呢？</p>
正犹豫不定时，那名反应灵敏的吐蕃将领突然道：“他们不会是在等大论吧？”</p>
悉婆脑中一闪，惊呼道：“对，就是这样，他们之所以不出击，是为了等大论过来，好活捉大论！”</p>
弥加叫道：“这帮王八蛋，原来打的这主意！”</p>
悉婆哪还敢多停留，立刻道：“传令下去，赶紧后撤，先去附近的猴桃山，再派人将情况告知大论！”</p>
众吐蕃将领齐齐称是，没多久便全部从关口退去了。</p>
还未到猴桃山，路上便有斥候来报，说论钦陵的人马就在前方十里开外，向这边过来。</p>
没多久，两军汇合。</p>
弥加和悉婆翻身下马，皆跪倒在地，悉婆大声道：“大论，我犯了大错，您杀了我吧！”</p>
论钦陵皱了皱眉，向大军后方看了一言，沉声道：“出什么事了？你们为何没有入昆仑关？火炮都去哪了？”</p>
悉婆低着头，嘶声道：“大论，昆仑关口已被唐军打下来了，他们……他们利用投降的俘虏，将火炮给骗过去了！”</p>
说着，将火炮骗走的整个过程全说了，还将那名逃兵的话也说了。</p>
论钦陵怔怔不语。</p>
好半天后，他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不怪你们，是我又判断错了，追击我们的唐军只有薛仁贵的五千人，另外的唐军分兵去攻打昆仑关。”</p>
悉婆、弥加等将领也都想明白这一点，个个垂头丧气。</p>
他们四万多人被薛仁贵五千人在屁股后面撵了好几天，还为此放过了一支被围的唐军，抛弃了大量粮草辎重。</p>
可说是奇耻大辱。</p>
在他们心中，论钦陵一直都是用兵如神、算无遗策的形象。然而这一次，他也中了唐人的阴谋。</p>
悉婆脸色苍白道：“大论，昆仑关被唐军堵住，咱们只能绕道回去了，可我军粮草只剩一日之用，我们该怎么办？”</p>
论钦陵放眼望去，只见每个人的目光中都混杂着恐惧和沮丧，士气可以说低落到极点。</p>
这时候去攻打昆仑关，绝无攻下希望。</p>
但若是绕道回吐蕃，大部分人都会饿死。</p>
面对如此绝境，他却忽然笑了，淡淡道：“你们不必担心，三日之内，昆仑关必能回到我们手中，咱们先去猴桃山扎营。”</p>
悉婆吃惊道：“那唐军不会来攻打我们吗？”</p>
论钦陵信心十足：“绝不会。”</p>
众人见他表情，顿时都安下心来。</p>
悉婆心思比较多，迟疑了一下，问：“大论，您能告诉我们原因吗？”</p>
论钦陵微笑道：“你们知道为何昆仑关内的唐军没有出来打你们吗？”</p>
悉婆愣了愣，道：“是不是……是不是他们想等您过去，然后将咱们一网打尽？”</p>
论钦陵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p>
弥加急问：“那是为什么？”</p>
论钦陵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悠悠道：“若是我没有预料错，唐朝的薛仁贵现在一定和你们一样，也充满困惑。”</p>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p>
一条小河边，薛仁贵的军马正在安营休整。</p>
五千唐军与论钦陵的一万吐蕃军厮杀之后，只剩四千左右。</p>
他们虽死了一千人，但杀死了三千多吐蕃人，每个唐军士兵都昂着头，士气高昂。</p>
薛仁贵虽然依然表情严峻，但话也比平时多了些，与众将围在一个火堆旁吃饭。</p>
就在这时，一名唐军斥候到来，将昆仑关的军情汇报。</p>
薛仁贵听完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p>
他身边的杨玄基怒道：“为何昆仑关守军没有出击？他们有两万多人，难道还怕三万吐蕃疲师？”</p>
张九节急忙拉住杨玄基，向他打了个眼神。</p>
杨玄基立刻想起，那支两万人军队的统领是薛仁贵长子薛讷，立刻不说话了。</p>
薛仁贵冷冷道：“大军立刻启程，去昆仑关！”</p>
半路上，又有斥候来报，说吐蕃人大军驻扎在猴桃山休整，杀马为食。</p>
薛仁贵得知后皱了皱眉，脸色更加阴沉。</p>
经过一日路程后，大军来到昆仑山。</p>
关口上的旗子已经变成了唐字旗，关门大开，薛讷亲自带着将士出来迎接，道：“父亲，您来了。”</p>
薛仁贵并不下马，冷冷道：“我问你，当初分兵之时，我是怎么交代的。”</p>
薛讷苦笑一声，道：“当时我们得知火炮被吐蕃人夺去后，您将两万多人马交给我，让我去攻打昆仑关。等吐蕃人逃到昆仑关后，击溃他们，夺回火炮！”</p>
其实论钦陵没有猜错。</p>
当初薛仁贵打下拔换城后，从俘虏口中得知吐蕃整个战略后，立刻率所有人马返回且末城，打算包夹论钦陵。</p>
然而行至半路，张玄遇忽然派人告诉他，说郭待封擅自领兵去了虎儿岭，打算伏击论钦陵。</p>
薛仁贵早就听过论钦陵这名字。</p>
尤其在西讨大营时，武承嗣时不时就会在他耳边唠叨几句，说什么论钦陵是他一生之敌，面对他时切不可大意。</p>
薛仁贵第一次听武承嗣如此称赞一名番邦将领，便记下了这名字。</p>
郭待封的能耐他是知道的，也许算得上一员良将，但遇到论钦陵这样的敌人，打败仗的可能性居多。</p>
如果他兵败，火炮就会落入吐蕃人之手，若是被他们将火炮带回吐蕃，将影响唐军攻灭吐蕃人的整个战略。</p>
不得已，他只能兵行险招，分兵两路，让长子薛讷率领主力去攻打昆仑关，自己领轻骑驰援郭待封。</p>
临近虎儿岭，吐蕃人被他吓住，放弃了对郭待封的围剿，走另一条路往昆仑关撤退。</p>
薛仁贵一路猛追，迫使对方放弃辎重，最后还逼着论钦陵断后。</p>
如此一来，去昆仑关的只有三万多吐蕃疲师，而且论钦陵也不在，薛仁贵相信薛讷能够将其歼灭。</p>
谁知薛讷竟放他们走了！</p>
薛仁贵严厉道：“你为何没有出兵？”</p>
薛讷身边一名年轻将领道：“大将军，这事不能怪少将军呀。我们在昆仑关驻扎两天后，军中许多人突然病倒，没病倒的也大部分浑身乏力，根本无法作战！”</p>
薛仁贵大吃一惊。</p>
他确实听人说过，唐人到了吐蕃境内容易生病，安西四镇的人都称其为“瘴病”。</p>
一般来说，身体差些的人更容易得这病，薛仁贵自觉西讨军个个身强体壮，便没将这病太放在心上。</p>
哪知这病竟如此厉害！</p>
“立刻带我去瞧瞧。”</p>
进入昆仑关，来到伤兵营，几乎所有伤兵营中都躺满了士兵，有的在呕吐，有的低声呻吟，有的呼吸困难。</p>
薛仁贵看了好几个伤兵营后，再不提问责之事，向薛讷询问他夺取火炮的方法，薛讷细细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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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节微笑道：“少将军，您在无法作战的情况下，仍然能够用计将火炮骗回，不仅无过，实在是有功啊！”</p>
薛讷苦笑一声，叹道：“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亲手将那三万吐蕃人马全部消灭！”</p>
杨玄基大咧咧道：“少将军不必遗憾，吐蕃人还盘踞在猴桃山一带，并未离去，等将士们病好之后，咱们立刻就能跟着大帅去歼灭他们！”</p>
薛仁贵忽然道：“薛讷，你去将那名叫赞牙的吐蕃将领喊过来。”</p>
薛讷答应一声，命人将赞牙喊来。</p>
赞牙恭敬道：“卑职见过薛大将军！”</p>
薛仁贵并不客套，直截了当道：“赞牙将军，我军有不少人到昆仑关后，生了“瘴病”，你知道如何治疗这种病吗？”</p>
赞牙摇头道：“回大将军，因为只有别国的人来我们这里会生这种病，我们自己绝不会生这种病，所以我们也不知如何治疗！”</p>
张九节皱眉道：“你们吐蕃人从没有人得过这种病吗？”</p>
“是的，就连刚出生的孩子也不会得这种病，根据寺中的上师们说，是因为我们吐蕃人受到佛祖保佑，故而无恙。”</p>
杨玄基暗哼一声，心道：“屁的佛祖保佑，肯定是你们习惯这种毒了。”他听人说过，长期与毒物为舞的人，能够抵抗毒素。</p>
薛仁贵又问：“得了这种病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p>
赞牙道：“如果立刻离开吐蕃，就能恢复正常。倘若待在吐蕃，就要看运气了，运气好则活，运气不好就死。”</p>
薛仁贵双眉一挑，如果赞牙说的是真的，那这种怪病就仿佛一种无形的壁垒。</p>
倘若无法击破这层壁垒，唐军就算能打赢吐蕃人，也无法进入他们的领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