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不觉全身酸痛,犹如打了一场硬仗一般,我微微睁眼,只见窗户纸黄晕晕的一片,不觉出声道:“呀,太阳升起来了!”
衿并不睁眼,一把把我拉在怀里,呢喃道:“不管太阳升还是落,有你陪着,我早就忘记时间了!”
想起昨晚之事,不免连腮带耳通红一片,我拉过衣衫忙忙的穿上,转过头道:“你该上朝了,别让我担个红颜祸水的名!”
衿这才睁开眼,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轻笑道:“你早担上了,倒不差这一遭!”
我微怒,又不敢转头,只甩手起来开门,吱呀一声雕花梨木门被推开,只见门外万道霞光,灿烂耀眼,太阳却躲进了云层,给乌云镶了一道金边,光芒并不刺眼,细细一看,才蓦地惊觉原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衿笑意盎然地看着我道:“可真真坐实罪名了,今儿却也免了早朝了,不知道朝中的大臣又生出多少故事来!”
我脸一红正要反驳,却见瀚儿正拔开花枝捂嘴偷笑,不禁又气又笑叉腰道:“瀚儿,出来!”
瀚儿磨磨蹭蹭的出来,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快走到我旁边,要伸手拉他时,却身子一滑,扑到衿怀里皱着小鼻子可怜兮兮地说:“父皇救命,娘要打瀚儿了!”
衿笑道:“她就是个纸老虎,吓人还行!”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我也禁不住笑了。
三人坐下来吃晚饭,只吃了一半,宁默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他快速的看了我一眼,俯在衿耳边低语了几句,衿匆匆的吃了两筷子就要起身,我忙问道:“怎么了?”
衿微皱着眉道:“她已经行动了,这网也该收了!”
我看着他要走,忙道:“哎!”
他回头看了一眼,示意我说话。
我看着他高大俊朗的身影,摇了摇头,他了然的一笑,明黄的衣袍随风轻舞,带起一阵疾风,匆匆离开。
衿走后,我心不在焉的吃着饭,瀚儿却开心的大吃大喝,鼓着腮帮子用力的啃咬一只猪蹄,仰起头含糊不清地说:“娘,父皇很历害的,你不要担心了!”
我拿绢子替他拭了油渍,笑道:“你怎么知道他很历害?”
瀚儿丢掉食物,站在凳子上啧啧嘴,学着衿的样子摆了摆衣角下摆,咳了一声道:“众爱卿平身!”
我忍不住哧儿一声笑道:“你这小鬼头,怎么偷看你父皇上朝?”
瀚儿挤挤眼道:“父皇让我在龙椅后面看的,这些大臣们一个个的都不敢说话,有的人犯了错还吓得当场晕倒在殿上呢!”
我微笑着看着瀚儿,想着衿在朝堂的样子必是威武壮严的,众人把他当神一样膜拜的,不由得漾起了微微的甜蜜,原来幸福犹如含苞的花蕾,虽是极力掩饰,但经春风一催,却忍不住竟相绽放,醒来便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了!
一直到戌时,衿仍末过来,瀚儿明日还要上课,早就星眼蒙胧,问了几次衿都没有回来,小脸失望的皱成一团,我只得劝他早些上床睡觉。
哄了瀚儿睡觉,一人静静的坐在室内,看着沙漏一点点的流着,犹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慢。
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证据,不知道太后和此事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有没有危险?
越想心越乱,站起坐下来回几次,不由得自己也失笑,这像什么样子!
自挑了一块素净的绢布,绘了花样子,挑了鹅黄的丝线绣桃叶,又挑了粉色和淡红的丝线来绣桃花来打发时间。
这双面绣是极费心的,须认真的绣,错不得一针,我低下头,慢慢的绣着,绣完一枝桃枝时,方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心中一急,那银针便挑破了手指,一滴红如珊瑚的血滴溢了出来。
我闭上眼想起旧日念的经文: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是的,因为你有了爱,所以才会有牵挂,有担忧,我终究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做不到无爱无憎,也断不能逃掉羁绊和束缚!
还末想完便看到衿走了进来,我将圆竹绷得绢绣放在一边,倒了一杯清茶,看他面色有异,轻声问道:“如何?”
衿一气饮完茶,微皱着眉坐在檀木椅上,冷声道:“好歹毒的心肠!”
“莫非我娘真是的太后……我娘素来与她无仇,她怎么……”我半信半疑地问道。
衿闭上眼,似乎在拂平内心的愤怒和怨恨,半日方缓缓地说:“永亲王本是苗人,因救驾有功,和我父王结为异姓兄弟,并把她的女儿选入宫封为正宫皇后。
后宫之中,嫔妃争宠本是常事,但此女心讨深沉狠毒,因嫉我娘受父皇宠爱,便取了自己家传的苗药‘五毒草’,命人悄悄放在我娘的饭食中。幸尔娘聪慧异常,发现了端倪,因此先下手为强,暗中除了先皇后!但我娘的身体却因这种毒日益衰弱,再加上父皇移心,宠爱你的娘亲,急病交加之下就……”
衿仰起头,喉结滚动,停顿了一下。
我默默无语,许多个女人争一个男人,无风也有浪三尺,更别说她是别有心计了!
“父皇对先皇后的死漠不关心,也末追谧号,想必已经知道了她的为人!
但却因此惹怒了永亲王,当时他没机会报仇,待父王复出,重新夺了王位,又选了他的内侄女立为正宫后,他报仇的机会也就来了,若真除了父皇,说不定永亲王此刻便是皇帝了!
太后是奉了命来害父皇的,但她万万料不到自己生了四皇子后竟对父皇产生了爱意,因此迟迟末动手,永亲王便步步紧逼,迫她下手。
此时父王已经患了痨病,太后受制于人,便命人悄悄在父皇的饭食中加了此药,加速了父皇的死亡!”
衿说得缓慢低沉,我却听得惊心动魄,谁会料到在这冠冕堂皇的皇家外表下,竟暗藏着如此纠结阴暗的内幕,皇宫里从来视人命为草芥,因此也滋涨这些人的胆量,也许即墨霸天从末想到一向信任的永亲王会如此算计他,要致他于死地吧!不过太后这一招也不能不说是聪明,借刀杀人,既保全了自己,又不让人生疑,倒真是高明之极!
“可是,这些事与我娘有什么关系?”听了半日并末听出端倪,我皱眉问道。
衿看了我一眼叹道:“不过是争宠生嫉罢了,太后既然对我父皇有情,又是正宫皇后,自然容不得父皇再宠爱别人,但你娘虽地位低微,却甚得父皇疼爱,尤其是升为夫人以后,父皇竟不召见别的嫔妃,太后早怀恨在心,起了杀意。
只不过当时没有机会,紧跟着父皇去世,她便搬出了正殿,直到你娘住在花坞。说起来,你娘的死间接有我的错,因为是我让她住进了花坞,这才让太后有了可趁之机,让宫女暗中下药!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而死!算来你恨我怨我也是对的,就算再杀我一刀也是应该的!”
原来娘的死因如此曲折复杂,我坐在凳子细细的想着前因后果,越想越觉得可怕,这种被扭曲的爱情也许只有皇宫里才有,为了报复,为了得到所爱人的心,不惜对别的女人下毒!
我默默地想着,内心感慨万千,谁错谁对无人能讲清,但若真的要寻仇,我该找谁,冤冤相报何时了?娘的死间接也有她自己的原因,但也有她的若衷,衿的娘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人都死了,有些事我们计较太多反而让死者不安,不如放手吧!”我轻轻地说道。
衿重重的一拍桌子,冷冷地说:“永亲王是尾大不掉,留着是祸害,皇四子虽在滇南,但难保太后不与他暗通消息,如果他与永亲王互相勾结,事情就严重了,决不可轻饶过她!”
“那你准备怎么办?”
衿揉着额长出一口气:“这个女子比我想象中难对付,杀不得留不得,很棘手!”
我轻轻招手,命人端上饭菜道:“你忙一天了,吃点东西吧!”
衿展眉笑道:“早知你如此贤良,那怕是拼了你骂也得早些把你哄劝回来!”
我瞪了他一眼,替他挟了菜,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他吃饭。
衿笑意一闪而逝,眉仍是紧锁着,有点心不在焉的吃着,饭还没吃完,便有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过来说是皇后生病了!
衿放下筷子,看了我一眼道:“我去去就来!”
他走以后,我计上心来,悄悄的换了一身夜行衣,带了随身的暗器飞刀,溜出皇宫,向据说的永亲王府奔去。
永亲王的府址在皇城的西北,亥时刚过,我已来到了他家的院墙外。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地形,此宅院墙又高又厚,我轻功虽好,为了避免失手,也不能大意。
巧得是一棵参天大树,华盖如伞,长在外面,我猿臂轻舒,提气上跃,爬上大树。找了处结实浓密的树杈,轻轻坐了下来。从暗袋中取出流星剽,按装在身上易取出的地方,腕上带着机括,收缩自如;脚下按了可以自动弹出的刀刃,检查完后,这才才向院内看去。
永亲王府的建筑形式十分古怪。房屋均聚集在府址中央。看起来虽也错落有致,却巧妙的紧紧围成一圈。周围的气氛也是一派平静,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
我看夜空的月亮,估算着时间,这个时间夜色虽浓,却是负责守备的人员最为紧张的时刻。应该再等一会,过了丑时,是人体处于深度睡眠的阶段,也是夜班的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
内力运行了几个周天,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和紧张感,重新找回了在战场上作战的感觉,这才缓缓的睁开眼,是行动的时刻了!
我足尖用力一点,离开树木,微一磕鞋底,鞋尖弹出寸许的钢刃。靠它借力,施展轻功,紧贴着墙面缓缓爬了上去。
我微一提气,顺着另一侧的墙壁飘落下来。但就在我得意于平安潜入时,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脚下一软,突然身体下陷,我重重的落下来,发出了一声闷响!卡一声踩到了机关陷阱中,不禁失足掉入,还发出了一声声响。
心中狠狠一跳,一口气登时乱了,立时间,三条人影便向我这里扑了过来。
“该死!”我暗骂一声,急忙脚上加力,人像离弦的箭一般,贴着地面飞了出去。
既然被发现,索性放手一博也好!我站稳身子,摸出腰间的飞刀,飞刀如流星一般甩出,划光一道光亮。以优美的弧度,轻轻切上两名男子的颈侧。
我微眯起眼,看到两溜血光在两人的颈前滑落,两人的身体尚未落地,我已冲到了第三个人的身侧!
如鬼魅般的袭击虽令人猝不及防,但此人的身手显然远高于前面那两名青衣男子。连忙伸手还招,我身行微凝。就在这眨眼间,一支响箭已被他扔上了天空。尖锐的哨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这更糟了!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下手再不容情,反补一刀,切断他的呼救声,这才忙闪身向暗处扑去。
按说我已暴露,永亲王应该立即派人大举捉拿才是。奇怪的是,我竟没有遇到半个敌人,怎么回事?
正诧异间,周围突然灯光大亮。我眼睛不由一花,下意识立即倒地,向旁边滚去。果然,几声利器破空之声随即响起。四五支长箭牢牢的钉在了我刚刚站立的位置,随即涌出大批的人手,将我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灯火最亮处,有一个身穿绸衣的人缓缓走出。
我微运内力,将声音逼至低沉。“要你命的人!”
“哦?”白衣人轻笑:“你主子竟让你一个人来?看来是注定要送死的!”随着他的话音,周围的人也都发出低低的嘲笑声。
我心下却是骇然。这人是谁,难道他竟似知道我的来历,这怎么可能?我可是从末见过永亲王,不可能会联想到我身上的。
难道这个人就是那机智多谋,心机深沉的永亲王?
想到这里,我冷笑道:“既然是正主,怎么要掩掩遮遮,让人取笑呢?你说是不是,永亲王!”
绸衣人闻言身子一僵,随即笑道:“好眼力!”
他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层薄膜。露出永亲王略显敦厚的本来脸孔,眼中充满了阴狠的神色。
我暗中计算着我们之间的距离。永亲王很小心的站在众人中间,显然本身的武功并不甚高。若真想要他的命,到也算不上困难。但如何全身而退,就很是个问题了。
我轻轻的摊开双手,我微微躬身,仿佛要拜倒在地。对着他轻声道:“永亲王不要紧张,小人是来……”
“……杀你的!”话音一转,我身子一低,一蓬针雨从背后的机关处暴射而出。我的人也一并向着永亲王扑了过去。
针雨突发,众人猝不及防,前排的家丁纷纷中箭倒地。我已闪电般冲到了永亲王的身前。手腕一翻,散发着血光的匕首已压住了永亲王的咽喉。另一只手温柔的搂上了他的腰背。
永亲王十分配合的随我转了个身,为我挡住了其他弓箭手的进攻路线。我的温柔攻势向来是有效的,尤其是手中的匕首不太温柔的抵着他后心的时候。
“都别动手!”他骇然大叫。弓箭手果然不敢放箭,缓缓的退了回去。
“永亲王!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了?”我温柔的笑着,虽然隔着黑巾无法让他看到我的表情,但手上微微增加的力量,相信一样能够传达我的诚意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永亲王的额头上逐渐的渗出汗水,人却一动也不敢动!
“你和四皇子勾结有何阴谋?若说出来,说不定可保得一条性命!”原来他并不知道我是谁,我松了口气恶很狠的问道。
“如果我说了你肯放过我吗?”永亲王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显然明白了我的暗示。
“不错,我担保你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信誓旦旦地承诺着……
“好!我说!”永亲王闭了闭眼,咬牙道:“四皇子……啊!”他突然惨叫出声。
接着有温热的液体喷射出来,我暗叫不好,用力将永亲王推了出去。只觉得腹部一凉,一柄长剑穿透了永亲王的腹部,狠狠向我刺来。
怎么会事?有谁敢杀永亲王,此人是敌是友,看他冲我刺来这一剑,显然是敌非友。
“你是谁?”我冷冷的问道。
“杀人的人!”他拭着剑上血,头也不抬地说。
我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
这人厉声道:“众人听令!今夜务必将此人拿下!后退者!杀无赦!”
看着逼近的众人,我心一横,扬手一把暗器,来个天女散花,接着掷出几枚烟雾弹,趁众人忙乱这时,和这人砰砰地过起招来。
十招之后,故意露出败像,他果然上当,穷追不舍,我袖中剑在他距离极近的时候突然发出,剑身涂有见血封喉的巨毒,只要他碰上来,必死无疑!
但此人甚是狡猾,并不上当,身子斜斜的滑向一边,剑气如河,以泰山压顶之势袭来,我猝不及防,胳膊上被砍了一剑,痛入肌骨。
不敢再恋战,仗着轻功好,我射出一蓬淬毒银针,飞身跃起,身形如狡兔苍鸟,飞一般的向亲王府外奔去,隐入浓重的夜色中。
一路上怕有血迹被人发现,胡现包扎了一下,吃了一颗药丸麻痹了痛楚,匆匆的赶回了芙蓉殿。
回到殿中,却发现衿正静静的坐在室内等着我。
我尴尬不异地看着他,自己此时一身黑衣,负着伤,头发散发,一定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