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冥九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失态,脚下更加虎虎生风。
端木徳淑觉得还好,看他不是那么讨厌了,此时也便觉得他非常懂事的,至少没有忘乎所以的死缠烂打:“本宫听说后山有一片菜园的,在哪里?”
品易道:“回娘娘,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走,去看看。”
一旦瞥眼主子,前几天冷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今天怎么看像能量获取过多,闲不住的焦躁。
雷冥九确实燥,一刻都不想闲着:“本王去打套拳!”
一旦心里冷哼一声,随后跟上。
……
端木徳淑坐在绿油油的菜地旁,听着风吹过薄薄的菜梗,看着偶然爬过的各种小虫,心情宁静。
戏珠和品易在不远处摘着青菜,摘到了好看的还不时向主子炫耀。
端木徳淑笑盈盈的看着,以前她们在外的时候也这样,虽然自己动手的时候很少,为数不多的几次也兵荒马乱的,但现在想起来也挺有意思。
端木徳淑掐了一根菜梗,放在手里把玩。
不远处一位袈裟反穿的僧人,手中拿着看不出是烧火棍还是武生棍的物件,总之看起来不论不类的也不知道怎样推测。
阴画缕缕胡须,慢慢的走过来:“老衲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万福。”
端木徳淑没有动,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起他是哪位和尚,主要是做法事的时候不会有人穿成这个样子:“免了。”目光又放回菜拢中,嘴角含笑的看着忙碌的两人。
品易发现这边的情况,目光在来人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猜到此人是谁,这人在先帝在时名声更加响亮,有阴仙之称,被先帝誉为阴阳术第一人。
品易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站在主子身后。
戏珠也发现有位莫名其妙的老和尚站在主子周围,也立即走了过来。
阴画丝毫不惧,皇后娘娘又如何,他以前还给先帝讲过学,跟他说他会死于非命他还不相信,结果如何:“皇后娘娘可信老衲的话?”
端木徳淑神色平平:“师傅说话了吗?”
阴画哈哈一笑,这个小丫头他喜欢,就像很多年前他见过的一个小丫头,不过这个丫头更像徐相一些,都冷里冷气,不过不要紧,他有办法让她们表现该表现的情绪:“皇后娘娘信不信您命中有子。”
“本宫当然有子。”
“贫僧不是说先世子,而是娘娘以后命中有子——”
戏珠立即看向此人,谁?!
品易皱皱眉,阴仙一言断生死姻缘,他的话几乎从无落空,就连当初气的先帝要杀了他的话,都应验了,当初若不是此人跑的快,恐怕已经成了一堆白骨。
他断娘娘以后命中有子,定然就是有了。
端木徳淑却神色无恙,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这位糟蹋一些的老和尚,指指他身后的井台:“大师请坐,给本宫讲讲本宫未来的孩子长什么样子呗。”
戏珠闻言瞬间心中一阵抽搐,完了,娘娘一这个样子说话,就表示她有些不开心了,也是,在这时候跟娘娘提子嗣,娘娘对此人有好印象才奇怪。
阴画被问的胡子抖了一下,他怎得不知道他还能算出孩子长什么样子!要不要算算孩子几岁学会说话,生下来是大哭还是小声哭:“娘娘不必生恼,贫僧法号阴画。”
端木徳淑闻言愣了一下,继而转头看向它处,不打算再逗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自己散了吧。
“贫僧观娘娘面向甚奇,不知娘娘有无兴趣让贫僧测个字?”
“辛苦大师了,大师看看想吃什么,本宫让婢女给大师取来,也好不耽误大师的事。”
阴画皱眉,今天是怎么了,流年不顺,他看中的两个人都不想求他一卦,他真该给自己起一卦看看哪里出了问题,他想看的人还没有看不到的,看像这种事,没有外人说的那么厉害,如果对方不合作就不能观的那样细,而他是一个看人必须看到的人。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红尘未断,过于执着,但没办法,改不了,如不是师父临死前非把这该死的住持位给他,他都懒得坐镇京中,非观完世间奇人异闻不可。
他就不信,不能如愿一观:“如果娘娘有红颜之祸呢?”
端木徳淑闻言抬头看看他,如果,对方不是一本正经的出家人,她非得说一句,本宫已经红颜过了,祸事也经了不少,要不然也不会请您来念经,所以您老指的哪一桩,可到底是得道高僧,她也不好太过分:“随缘罢了,本宫不强求,大师是不是迷路了,不如让戏珠送送您。”
“娘娘不想测个字吗?”
“命运无常,本宫不打算窥视天机,因缘际会都是福禄,本宫不强求。”所以不测字。
“贫僧劝娘娘还是算上一卦,世事无常人却有常。”
你缺客人吗!对着大好河山就想到测字,看来说的太复杂了,他一个出家人可能不太懂,所以端木徳淑开口道:“不必了。”
阴画刚想拿出五色石的手顿了一下,这个小丫头非要他把话说难听了才行是吧:“娘娘珠中玉泽不假,却有乱国祸水之相,娘娘——”
端木徳淑瞬间站起身:“放肆!”
品易立即握住娘娘的手,震惊不已,阴画疯了,敢说皇后娘娘有乱国之相,这是多大的指责,简直是想让娘娘以死谢天下了!简直岂有此理!
戏珠吓的四下看看,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老和尚,你才祸国!你这个乌鸦嘴才祸国!
阴画不以为意,先帝死相他亦敢说,还怕一个刚登位的小丫头片子,他云游四海多年,从不打诳语,门下拥护者众多,他又没有说错话为何不说。
阴画缕缕胡须,很满意小丫头变脸的反应:“娘娘不必恼怒!以娘娘之容貌,娘娘就应该懂得老衲说的什么——”
端木徳淑气的不轻,五皇子的死是她心头的祸源,她一个小小女子乐意看江山更迭吗!她受得起死在战场上的英灵和无辜吗!她背负了多少才走过来!一度认为世子的死都是自己贪生怕死没有谢罪天下的报应,这个老不死的还敢提,还说她祸国!
阴画趾高气昂的站立在端木徳淑面前:“娘娘心性豁达,对此何必不让人说,娘娘生而颜魅,人不留情自有情,便随娘娘而来的有无尚的荣耀也有战乱纷争,娘娘一生为情所累,现在也不过才是一个开始,娘娘何必不愿意承认——”
端木徳淑搭着品易的手,直接转身就走。
阴画赶紧追两步:“娘娘,娘娘,你还没有测字呢——”眉目双聚,子嗣昌兴,情路坎坷不假,怎么还有生事之兆,应验在哪里?到底应验在哪里:“娘娘,皇后娘娘,不测字,说点什么也行,娘娘生辰八字几——”
雷冥九突然从另一旁的路上走来,冷着脸拦住他的路:“放肆,焉可对娘娘无理!”
走开走开,你小子有什么好看的,一眼看到底:死于非命的主,那丝生机太薄,恐怕比那老皇帝好不到哪里去:“皇后娘娘,皇——”
雷冥九用力一把把人推开,什么袈裟大师统统不认识。
阴画瞬间被推在地上,老骨头险些碎了一地,他云游四海多地,出入皇宫多年,第一次被人这样颜面无存的扔地上:“你——”非画个符把你最后一丝生机磨平了让你彻底死于非命才好!“让开!——”莽夫而已。
雷冥九示意后面的人:“关进柴房里看好了,若是让这老东西跑出来,本王仗行伺候。”
“是,王爷!”
“镇西王你知道我是谁吗!镇西王你敢关我!你会倒大霉的——”可恶——老子生生死死多少回,不中听的话说的太多了,逃跑的本事可不是只能看的!你给我等着!
雷冥九加快脚步向小仙离开的方向走去,刚才看小仙眼角通红,看来是受了这老和尚的委屈,真是嫌他自己命长了。
雷冥九快行几步,没一会就追上了前面的三人,担心的上前几步:“皇后娘娘——”
端木徳淑立即停下来,眼里都是火气,本宫看他是活够了,直接对上雷冥九,语气坚定:“刚才那个老家伙看到没有!”
雷冥九神色不禁郑重几分:“看到了。”
端木徳淑眼中寒光一现:“杀了他!”
雷冥九毫无犹豫:“是!”
品易立即拦住他:“娘娘,不可,阴画此人在玄学界地位很高,其在文人中影响亦是不凡,若是让人知道他突然死在这里,定要牵扯上娘娘。”到时候给娘娘安一个迫害高僧的罪名,可是会遗臭万年,留千古骂名的,史书上这样的皇帝更是不少,哪一个不是坑害了一方大儒就要大书特书几百年的。
雷冥九才不管那些:“就说是本王杀的!还能让他嚣张了!”
端木徳淑怎么不懂,但说她祸国殃民,等于说妖姬乱世,她堂堂皇后受他那份气:“本宫就是杀他了怎么了!遗臭万年就遗臭万年本宫怕他!敢污本宫耳朵!本宫就让他死无全尸!镇西王!”
“微臣在!”
“给本宫现在就割了他舌头,本宫看他以后如何胡言乱语!”说完转身就走!
品易心中焦急,阴画杀了当然不足为惧,就怕不明所以的人胡乱拥憝,到时候娘娘才是百口莫辩:“娘娘,娘娘——”
雷冥九大步向前就要把那个老和尚弄死,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品易!”
品易看眼怒而离开的娘娘,再看看镇西王,心里焦急不已,这件事真不能一气之下下令,对娘娘伤害很大,但让他这样胡言乱语当然更不行,祸国之说,多大的控诉:“王爷……”
“你跟本王说说,怎么回事?”
品易一字一句把阴画嚣张的言语重复了一遍,没有说子嗣的事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言娘娘的大不敬之言:“王爷,此人要除,但绝对不能冲动,否则对娘娘有害无利,王爷一定不能——”
“本王知道了,你去照看娘娘,别让他把你们娘娘气出心病来,那老和尚就是胡言乱语——”
品易急忙离开。
雷冥九走了几步,停下来,他当然知道文人之间那乱七八糟的事,皇帝杀一个谏臣都那么麻烦,就是宗之毅前些时间杀的那些,也够他晚年定是非的时候喝一壶了。
雷冥九翻身向徐子智的住处走去,还不忘叫过一旁值岗的兄弟:“去通知一旦,让他看紧今天关柴房的人!必须看紧,听懂了吗,告诉他,必须看紧!”
“是,王爷!”
雷冥九直接向徐子智的住所走去。
……
徐子智一身藏青色儒袍,神色闲适的摆弄着棋局,仿佛手里残谱的棋谱只是摆设,他手下的棋局在他手中渐渐丰满。
“相爷!相爷!镇西王来了,他闯进来的,奴才没有拦住——”
雷冥九直接一掌把他推出去:“看门去。”大马金刀的坐在他对面:“我有事找你。”
徐子智看他一眼,手中落下一子,神色悠然,他今日心情不错,无国事繁忙无俗物分心,所居之地尚合心意,正是最悠闲的时候,可以大度的听很多人废话:“说。”
“你知道那个阴阳画的吗!杀了他有没有问题!”主要是怎么杀不影响小仙!
“怎么了?他追着你非要算命,那你可有福了,入了他老人家的眼。”
雷冥九心里一颤,这样有名望,那岂不是会很麻烦。
“怎么了?说你有无妄之灾了?你可不像会听信这些的人。”
雷冥九本来不想说,谁稀罕向他求助,但儒道上的事他又不可否认徐子智最后发言权,而他又绝对不会真正的害小仙。
雷冥九考虑再三,破罐子破摔的把这件事说了,小仙最要紧!万一耽误了事岂不是后悔都晚了!
徐子智闻言立即放下手里的棋子,起身向外走去,神色严肃:“他真这么说。”
雷冥九急忙起身跟上:“嗯,皇后娘娘现在气的要处决了他,但是品易说直接杀不太好所以我——”
“他人在哪里?”
雷冥九快追几步,才发现他走到很快:“关在柴房。”雷冥九不禁感觉大事不妙,莫非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立即提速,为他带路。
徐子智目光阴冷:“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包括看到你把人关起来的人。”
雷冥九细数了一遍人名:“怎么了?需要都处理了?”
徐子智踹开柴房的门,见一旦正压着今天早上刚见过的人,徐子智直接上前,撕了撕他脸皮,确定人没有错,直接抽出雷冥九腰间的刀,毫无犹豫的刺了过去,血瞬间溅了一旦一身。
一旦震惊的看着一派从容优雅的徐相大人!
阴画目光渐渐涣散,难以置信的看着提刀的人……
雷冥九震惊的看着徐子智,他疯了吗?会很麻烦!很麻烦!
徐子智看着他倒下去,提起一旦的衣角擦擦手,方松了一口气:他不死才会很麻烦,此人喜酒,酒后更擅乱言,偏偏世人又知他断人很准,若是说端木徳淑的几句话传出去,端木徳淑就不做人了!这种人不当场杀了留着过年吗!
徐子智把衣袍扔下,又是一派从容:“所有看到你抓了人的通通处理了——”说着徐子智看地上的人一眼:“贴个面具对你来说不难吧!”
就这么简单?!
“等做完法事,找个深山老林让他失足了。”徐子智松口气,这人必须死!却不能死在这里不假:“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当然不用,他就是关心则乱!
但雷冥九还是不敢向相信这人就这样死了!忍不住上前摸摸地上躺着的人,确然断气了才收回手。
徐子智看雷冥九一眼,确定人死了,转身离开。
一旦看着徐相翩翩离去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打个寒战,不禁觉得王爷从来不触相爷的锋芒是对的。相爷不动手时当真是浊世佳公子,可若是出手,只能怪你倒了八辈子霉。
雷冥九让一旦把人处理了,抬步向外追去。
徐子智站在柴房外:觉得这个石墩不错。
雷冥九上前:“你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真?”
徐子智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一眼:“你以为有几分真?”
“……”
“我换一句,你会叛变?”
“自然不会。”前提是宗之毅不开罪小仙!就算开罪,他的胜算也不太大就是了。
“那你问这种自己就能决绝的问题做什么,徒增烦恼?”徐子智转身,这块石墩他要了,回头摆去明心堂。
雷冥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优柔寡断还是关心则乱。
徐子智突然回头:“那老东西还有一个徒弟,一并处理了。”
“嗯。”
“做事不用瞻前顾后的,他敢口出狂言就肯定是他活腻了!”跟这种人不用讲方式方法,弄死了再想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