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英攥着那个颖字,一言不发地靠着车壁沉思。
谢晚晴觉得目前的事情完全是在挑战她的想象力。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莫名其妙的人,全纠结在一起。看似春风和煦的场面,实则是暗潮汹涌,险象迭生。
前世的她虽然也算在职场上风生水起,但职场与这官场江湖比,简直是不值一提。尤其是今夜的晚宴,单单是皇后几句话,她招架起来就颇觉吃力。
由此,她更是下定决心,要想办法尽快离开尚书府,离开帝都。
对于自由的渴望,从来没像此刻这么强烈。于是,她不觉轻挑窗帘,想看看帝都的到底是何模样,留一点印象说不定对将来的跑路也是帮助。
窗外是一条宽敞的街道,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屋檐下一溜的红灯笼兀自朦胧,在微凉的夜风中轻摇着。而更奇怪的是这街道居然看不到一个店铺招牌。
周围只剩下车轱辘有节奏地敲着寂静。
太诡异。她不觉将袖口里的那根针攥在手中。
正在这时,谢朝英突然拉过她,护在怀里,同时从车垫下摸出短剑。
“大人,有刺客。”车夫沉声道。
“哼,解决了就是。”谢朝英冷冷地吩咐。
谢晚晴纳闷,车夫一个人功夫那么高?听外面那些声音,来人不只一两个啊,她不觉间想去挑帘子看个究竟。
“不要命了。”谢朝英冷哼一声,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摁在他身后。
谢晚晴动弹不得。但在这危急关头,还是有一丝欣慰,毕竟谢朝英也不是铁石心肠的父亲,还懂得护住自己的女儿。
那她这个女儿也得要演得逼真一点。毕竟丢掉性命和自由相比,她还是宁愿选择要命。自由嘛,只要活着,来日方长的事。
于是,她暗自拈针在指尖待发,想起董青文的兵不厌诈,觉得还不稳妥,又暗自握紧腰间的香囊,那里有董青文研制的独门。
虽然做了完全准备,她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密切注视着周遭的动静,设想着刺客从哪个方向进来,她该如何反应。不一会儿,额头上便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抬手轻擦,觉得万分憋屈。想想自己前世好歹也是一个主管,就算合同没谈成,老板顶多黑黑脸,再不济就被炒掉,也不必有性命之忧啊。在这个时代,倒好,稍微不注意,脑袋就要搬家。
看样子,没点心计,不够厚颜无耻,再没点王八气质,还真是活不下去。她想到此,咬咬牙,目露凶光,一副枕戈待旦的模样。
不经意地瞟瞟自己的尚书老爹,那老家伙脸上波平如镜,整个人闲云野鹤般。若不是拿了把匕首,还将她护住,她很怀疑是自己耳鸣眼花加幻想症。
看来是被刺杀惯。此刻,是不是该发明一句话:没有被刺杀过的官员是失败的官员,没有被刺杀惯的权臣算不得权臣?
她思想才抛锚一秒,横斜里寒光一闪,一柄剑破窗而入,直往谢朝英咽喉处去。谢朝英身形一闪,躲到马车角落。与此同时,一位黑衣蒙面,职业面貌鲜明的刺客仁兄骨碌碌滚进来,剑一收,直往谢朝英腰间挑去。谢朝英拿着匕首一挡,将刺客的剑前部分削去。
呀,传说中的削铁如泥?谢晚晴一怔。她本来以为那只是武侠小说里写写而已的,从物理学的角度,也没有削铁如削豆腐的东东啊。
“哦-----呃?狗日的懂得用宝剑了,长进不少啊?”那仁兄看着自己的断剑,一脸讽刺,就着断剑避开谢朝英的匕首,看似要直直砍下去,待谢朝英伸手去抵挡。那家伙变了招,改砍为回旋收势,然后闪电般出击,低低一句:“还我全家的命。”那断剑已刺入谢朝英的胸部。
“是你?”谢朝英面色苍白,惊骇地喊道,颇为失态,却还是死死将谢晚晴护在身后。
在生死关头,还懂得护着自己的孩子,谢晚晴想到自己的父亲。也顾不得瑟缩发抖,顾不得是否有性命之忧。在这个关头,必须要有亡命徒的气质,赌博的狂狠。
于是她朗声喊道:“不许伤我爹爹。”
那刺客一进来就看见这个女娃,但没想到她还能在此等情况下喊出完整的话语。他略抬眼看,正巧看着她从谢朝英背后伸出头来,一双眼睛映着窗外惨白的月光,倒有一种灵动。
谢晚晴见对方手略一迟疑,暗中替谢朝英施以止血针,然后唰地挡到刺客面前。她这也是在走钢丝,在赌博。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从良心的角度,还是自己是否能活命的角度,她都必须要赌博。
毕竟他在生死关头护着自己的女儿,何况他死了,自己也改变不了与皇家打交道的命运。那时,没有谢朝英的存在,自己会更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