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陡然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谢朝英一时也不好发作,他方才也是想借这八人暗示谢晚晴:你只是一人,没有任何势力,就不要徒劳挣扎。
可她倒是聪颖,反戈一击。
“三小姐此言差矣,属下只是代表大人发话而已。”谢二的声音打破近乎凝滞的空气,那八护卫也略略松口气。
谢晚晴在看到董小川后,想到之前谢朝英近乎宠溺的举动,心里憋着一股怨气,虽竭力压制,却还是略有失控。这谢二进来说这么一嗓子,无疑是火上浇油。
谢晚晴眉头微蹙,越发耍横,但声音反倒越发平静:“谢二叔的意思是说你可以代表我爹爹发号令了?”
“回禀小姐,谢二不敢。”谢二低眉垂首。
“既然不敢。那未经家主同意,擅作主张发号令,即无谋逆之心,也算谮越之罪,不知在尚书府谮越之罪如何罚呢?”谢晚晴笑吟吟看着谢二。
“回禀三小姐,家臣谮越,五十大板。”谢二答道,全没方才的嚣张。
“好,那回府之后,谢二叔可要为全府上下做个表率哦。哦,对了,你们八人是非不分,若他日有人让你们谋害家主,怕也会允许吧?”谢晚晴声音很舒缓,甚至有种音乐性。
八人却是汗涔涔而下,齐称不敢。
谢晚晴猛地敛起笑意,语调森然,“你们不敢?以小见大,今日能这般,他日也未必不会。今日的事,总得给各位长长记性吧。薛大,你是八护卫之首,你说如何呢?”
薛大汗涔涔地说:“我们甘愿受罚。”
谢晚晴啧啧地摇头,然后坐下,支着脑袋沉思片刻,说:“这不该是我深闺女子所管之事,只是今日实在是见你们欺负爹爹对你们的宽容,义愤填膺,一时失礼了。这惩罚嘛,也不该是我来定夺,当然还是爹爹来定夺吧。”谢晚晴抬头,笑容灿烂让谢朝英觉得睁不开眼。
他微眯双目,对众人摆摆手,道:“你们且退下,回府后,却执事护院那里领罚。”
谢二与八护卫皆应声而出,谢晚晴避开谢朝英的视线,看着窗外绿得通透的槐树,那些一串串白色的槐花兀自热烈开放。她想起谢陈氏讲江都槐花时的表情,如同怀春的少女。
“颖华。”谢朝英轻喊,看着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轻轻伏下来,如蝴蝶羽翼。
“哟,客官,你们的菜来了。”那小二走上前,将托盘上的菜悉数放下,又跪坐在桌边的软垫上,说:“三小姐,您要的止红草送来了。小的就在门口,有何事记得分赴一声。”
谢晚晴一下子转头,怔怔地看着他,企图看出这人身上一丝的蛛丝马迹。他却只是很淡然地将止红草放到她手中,托着托盘恭敬地后退出门。
是羽翎派来的,还是萧文杰,抑或是其他的势力?
谢晚晴还在思考,谢朝英两步跨过来,执起她的小手细细端详,才发现是针眼,早没流血,但因刚才那一拍,血又渗出几许。
谢朝英一言不发,将止红草浆末涂在谢晚晴手上。
先前火辣辣的伤口渗进一丝丝凉意,谢晚晴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朝英,正专注地帮她涂药。她看不懂他,时而过于冷酷,每一步都是算计,时而又像是真的很在乎她这个女儿。
谢朝英替她上好药,抬头看谢晚晴,也是吓一跳。
她眼里满是泪水,神色很哀伤,仿若沧海桑田的人才该有的神色。
“颖华怎了?”谢朝英眉头不觉拧住,蹲身看着这看起来更加瘦削憔悴的女儿,心里很是难过。
“十二殿下,真病了么?”谢晚晴唇边绽出一抹笑,泪水却顺着脸庞滑落。
谢朝英有些踌躇,毕竟颖华只是个小女孩,谢家加诸于她身上的已太多。而她从一开始出现,就以对手的强势姿态出现,自己作为父亲竟一直未曾当她是女儿,只当是对手。此番面对着如此憔悴的她,叫他如何能下手?何况佳慧她……
谢晚晴从谢朝英的犹豫中已然知晓答案。她抬手擦干泪,敛起笑容,一脸平静地坐直身子,端起桌上的碗,吃饭之前,又一字一顿地问:“十二殿下,真病了么?”
谢朝英看她瞬间就敛起所有的神情,不由得一惊,仿若佳慧将她训练得很好,看来她也是一直在伺机而动,谋划着什么。大约是碍于蛊毒,才没有什么大动作。
佳慧,你还真是狠心,教女儿来对付我。谢朝英想到这些,心里也是不痛快,站起身,捋捋宽袍,冷言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早提醒过你。”
“颖华多谢爹爹提点。”谢晚晴一说完,便是风卷残云一阵猛吃。
“明日就是群芳宴,你很可能进宫,再不济也是嫁给王爷们,这等礼仪,恐怕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谢朝英冷言道。
谢晚晴含着饭菜含糊不清楚地说:“民以食为天,做统治者,就该知道这个道理。”
“你知道什么?”谢朝英猛然掐住谢晚晴的脖子。
谢晚晴手中的碗一松,跌在软垫上,她抬眉看看他,平静地说:“通知三家顶级成衣铺到府邸,我要他们给我做最漂亮的行头。”
谢朝英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神情,感觉自己亲自扼杀了十岁女娃的天真,颓然之下,手一松。
谢晚晴捋捋凌乱的发,朗声喊道:“小二哥,麻烦添副碗筷。”<div>